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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ooeyes 發表於 2020-2-3 08:39 PM

冀州卷

第五十八章 送我一程

“楊先生,你自刎吧。”那宗士卻不再進迫,立於一旁,輕念了句“善哉!”

“假惺惺!”老者低罵一句,幹脆舍棄鐵棍,左手一抖,從腰間展開軟劍,“你對尋常凡夫出手,就不顧慮宗門中的嚴規麼?”

此言一出,那宗士臉色頓時黯淡不少,一時之間,竟然低頭沉默下來。過了片刻,他忽的仰頭道:“不是本宗要逆天行事,隻是受人大恩,不得不報……楊先生,得罪了!”

話音未落,便見一道紫光從他袖中飛出,朝老者門麵疾射而去。

就在此時,隻聽得一聲長嘯,兩人之間忽的湧出一座石筍,硬生生的擋住紫光。劇烈的撞擊下,頓時煙塵飛騰,半尺開外便模糊一片。

“老丈,我們又見麵了……”石不語搭著老頭子的肩膀,防他再次遁去,小白則化回原形,眼中放出兩道精光,死死盯住對麵的宗士。

“原來是小兄弟你啊……”老頭子方才麵對生死都無懼色,此時卻在石不語的注視下,打了個不大不小的寒戰。

“麻煩你解釋一下,前天……”

“這個啊……你不問,我都要說與你聽。”老頭子扭扭著脖頸道,“其實是這麼回事。那日我方便到一半的時候,忽的有人奔入來,催我快些。你知道,這事怎麼快得起來呢?萬一落下什麼後遺症……”

“說重點!”

“是,是。所以我便不理他,繼續方便。隻是這時,那人竟哀求我將坑位讓與他,哭得那叫一個淒慘!你也知道,我這人心腸甚軟,看他可憐,便讓於他了。”

“然後……”

“然後,我便在一邊等著,等了很久,他終於方便好了。這時,他卻忽的拉著我,說要報答讓坑之恩,死活要我去他家做客。”

“所以……”

“所以,我便跟他去吃喝了三天,直到今天才出來。其實呢,我等做些善事,也不指望回報,隻不過那人如此熱情,你若推辭不去,未免太傷人自尊……咦,小兄弟,你這表情好生怪異!”

“……”石不語緊緊抓著他的肩膀,咬牙切齒道,“老頭子,在你眼裏,我和白癡是同義詞嗎?”

“你怎會如此想呢?白癡比你聰明多了。不,不,是你比白癡聰明……”

“少廢話!還錢!”石不語指指小白,“或者給狗狗當晚餐。”

“可是我身邊沒錢……”老頭子哆嗦數下,很是為難的答道,“換作是你,被人一路追殺,也會將錢丟得精光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不過,我可以帶你去我家,還你三倍,不,十倍,如何?”

“少來這套!你是想讓我幫你幹掉他們吧!”石不語指指麵前的宗士。在小白的壓力下,對方的麵色相當凝重,不由自主的後退了數步。

“五百兩,送我回去。”眼見如此,老者神色一喜,湊到石不語耳邊輕聲道。

“毫無興趣。”

“一千兩。”

“好困,你方才說什麼?”

“兩千。”

“小白,我們走吧……”

“五千兩!”

“成交!”石不語頓時摟著對方的肩膀,微笑道,“早說嘛!開工啦!”

“宗友,你何苦出來攪局!”那宗士已微微皺眉,歎息道,“我家君上,恐不是宗友你可以應付的,還是速速抽身去吧。”

“君上?”石不語忽的想起那日鈍書生也曾說過這稱呼,“請教一聲,宗長所說的君上,可是楊廣?”

“楊廣?”那宗士神色一滯,帶著些迷茫,“楊廣又是何人?”

“楊廣不是人,是牲口。”石不語信口胡說道,看來這人與鈍書生並不是一夥的,“宗長,小生能理解你的報恩心切,不過,隻怕你今天未必能遂意,不如改日再來吧。”

“宗友的意思,是護定這楊先生了?”對方聞得此言,麵色一凜。

“收人銀子與人消災罷了!”石不語撓頭道,“等我將他送至家中農,收了銀子,宗長你愛清蒸也好,愛紅燒也好,大可請便。”

“荒謬,若等他到了家,有人守衛之下,我豈有機會!”

“這個簡單,到時你可雇我一起出手刺殺,隻要3000兩酬金即可。”

“…………”

胡扯半日,這宗士終於看在小白的麵子上,黯然退去。或許是因為饜嵫一向隻跟隨大惡之人的緣故,他臨行之前,忍耐不住的向石不語詢問饜嵫來曆。言下之意,竟是把對方看成天下第一大惡人,如此看來,這小白的負麵作用,還真不能小覷……

等那宗士走得不見蹤影後,石不語便半拉半拽著老頭子去和漪靈匯合。這種偶然的相遇讓小姑娘大吃一驚,並且幾乎已經念起法咒的前半段來……在老頭子忙不迭的答應再補償1000兩精神損失費後,石不語打斷了漪靈的發飆,並且告訴她,為了生活費,我們有必要押送一個大活人去譙郡一趟。出人意料的是,漪靈答應得毫不猶豫,實在有些費解……

“好香……”老頭子看著那火架上的野兔,不由自主的流下幾點口水。

“是吧!我也這麼覺得。”石不語點點頭,扯下一隻最肥的兔腿遞給漪靈。這日誤過宿頭,幾人隻得在荒廟歇息。

老頭子舔舔嘴唇,眼中恨不得長出手來,去奪那野兔:“好香……就是不知滋味如何?”

“你的意思是,要我分你一點?”

“可以嗎?”

“當然。”石不語一腳踢飛大喜撲來的某人,口中喝道,“500兩。”

“豈有此理!一隻兔子腿500兩!你不如去搶!”老頭子爬起身來,須發倒豎,憤怒到了極至。

“不懂了吧!這風景區的東西,價格總是翻倍的。”

“什麼是風景區……好吧,便算翻上十倍,也不至於500兩。”老頭子先是一怔,隨即大怒,指著對方罵道,“這幾日來,你始終剝削我。騎馬,要1000兩,喝水,要500兩,連個草炕都要我600兩,就差連我吸幾口氣沒有收錢了。”

“好主意!”石不語拍拍手,“那從明天起,連吸氣的錢也算進去。”

“你……你……你……”老頭子滿臉的肉都在顫抖,五官都已變形,過了片刻,重重跺了一腳,頭也不回的走了。

“這樣不太好吧。”漪靈一邊喂清荷吃兔肉,一邊瞥了石不語幾眼。

石不語卻不回答,閉著雙目,自顧自扳著手指。

“你在做什麼?”

“數他什麼時候回來。一、二、三……”

剛剛數到七,便見遠處一宗士影狂奔而來,身後緊追著七、八道紫光……

劇烈的運動過後,老頭子更是餓得厲害,經受不起胃的抗議,他終又寫下一張欠條,得到那渴望已久的兔腿。

“您老人家慢慢吃,我們先睡了。”石不語伸了個懶腰,站起身來。

“喂!”老頭子啃了數口,忽的在他身後喚道。

“什麼?”

“你一點都不奇怪,老夫為何遭人追殺麼?”

“不奇怪。不是騙了人家銀子,便是調戲對方閨女,你還能做出什麼大事來?”

“……小子,若我告訴你,我……”

“什麼都別說!”石不語一把捂住他的嘴,“知道的越多,死得越快。”

“……難道你從不好奇?”

“會!我一向很好奇。”

“比如?”

“比如單二能不能追到莫愁,師父會不會嫁人,漪靈的胸圍是多少……等等等等。”

“……你便不打算關心一下更有意思的大事麼?”

“我又不打算做英雄。”石不語揀根樹枝,在地上劃了十幾個字,“喏,這是我的座右銘,你自己看。”

“什麼?”

“你慢慢看吧。”石不語也不解釋,拍拍屁股走人。

“喂!你不帶小白一起走麼?”老頭子一麵去看那字跡,一麵提醒道。

“讓它呆那吧。”

“可是它一直瞪著我……”

“不奇怪啊!”

“恩?”

“因為你剛吃了它才咬了兩口的兔腿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逝哥哥,你的座右銘是什麼?”在破廟裏,漪靈抱著已經睡著的清荷,輕聲問道。

“你也開始好奇了嗎?”

“我……”漪靈在微弱的火光中低下頭去,“我隻想多了解你一點,象凝寒姐姐一樣……”

“……”石不語略微有些吃驚,漪靈什麼時候變得如此溫柔起來。莫非照顧清荷久了,她的女性荷爾蒙開始大量分泌不成?

“不方便說嗎?”

“不,怎麼會呢!”

“家事國事天下事,關我屁事;風聲雨聲讀書聲,俺不做聲。”

在廟外,那老者望著地麵上的兩行字跡,輕聲念道,隨即沉默半晌。許久之後,他忽的撫著長須,微微一笑。

“這小子,倒比密兒有趣了許多。”

一路無話,又過得兩日,幾人終於到得譙郡。這一路上,那宗士始終不肯放棄,失蹤了一趟,回來時,身邊又多了四位同道中人。或許是摸不清小白的實力,他們幾人並未出手,隻是如同吊死鬼一般,遠遠的跟在身後。

“呼,終於到了。”在一座大宅麵前,石不語停下馬來,看這府邸的規模,倒是頗為龐大,想來,那一路訛詐的大筆銀兩也會有著落才對。

“放心,欠你的那幾萬兩銀子,一分也不少你的。”似是看透了他的想法,那老者一麵下馬,一麵說道。

“嘿嘿,那自然最好。”

“不過,在那之前,卻還有件事要你辛苦一趟。”老者瞄了眼遠遠吊著的幾名宗士。

“好說。”

“那幾位宗士,請你務必看緊,莫讓他們闖入府邸,我擔心他們會乘機挾持……”

“你的意思,是叫我別進去咯。”石不語瞥了對方一眼,“你該不會想乘機逃跑吧!”

“開玩笑?這是我家,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廟。”老者也不多加反駁,整整衣襟,向大門行去。兩名家丁見得他的身影,一起點頭哈腰,簇擁著行了進去。

“快些回來,等銀子走人。”石不語伸長脖子,在後高聲呼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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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ooeyes 發表於 2020-2-3 08:39 PM

冀州卷

第五十九章 要想富,多種樹

“抱歉,請問一下。”足足等了兩個時辰,那老者還未現身。石不語忍耐不住,便上前詢問。

“恩?”那家丁打量他數眼後,哈腰問道,“閣下可是來比武的?請跟我來。”

“比武?”石不語忽的有種不祥之感,連忙問道,“請問,這可是楊先生的府邸?”

“楊先生?”對方怔了一怔,“我家主人,卻是姓裴。”

“那剛才進去的老者是……”

“哦,你說他嗎?他是來比武的,剛剛被我家小主打敗。”

“那麼人呢?”

“從後門走了,好一會了。”

“…………”石不語頓時眼前一黑,險些暈過去。自己也算是狡詐之人,居然在一個老頭子手中折了兩次,這也太傷自尊了一些!

“不對!”他自怨自艾了半日,忽的想起一事,“既然他是來比武的,為何你們如此恭敬?”

“這個嘛……閣下有所不知,我家小主一再囑咐要以禮相待比武之人。並且小主有言在先,若有人能勝過他手中雙錘,便將此宅連仆傭相贈,我等豈敢怠慢未來主人。”

“明白了……”石不語點點頭,失魂落魄的轉過身去,“對了,你家小主如何稱呼?”

“我主裴仁基。小主裴元召,年方九歲,善使雙錘,力大無窮……”這家仆說到主人時,滿臉自豪表情,唾沫橫飛,幾乎停不下來。

“可以了……”

“閣下可願入內一會?”

“暫時不要。最後一個問題……”

“請講。”

“附近可有比較大的洞?”

“閣下的意思是?”

“我打算將自己埋進去……”

“不是我們無能,是共軍太狡猾了……”石不語一個翻滾,閃過背後飛來的劍光。

“居然被一個老頭子騙了兩次……”漪靈抱著清荷,一副想笑又笑不出來的神情。

“別再說了!”被嘲笑者抹了把冷汗,轉頭大吼道:“各位宗長,你們要追到何時才肯罷休?”

“追到你交代楊先生的下落為止。”後麵的幾人,端的是異口同聲。

“……我真不知他去了何處!”

“當我等是白癡麼?你自己也說,收了他的錢,要護送他回去。”

“我有這麼說過嗎……”

回答石不語的,是接二連三的元器……

這是兩人離開譙郡的第三日。厚著臉皮被漪靈嘲笑半日後,石不語本以為此事就此揭過。不料大麻煩卻還在後麵,那四位一路跟蹤的宗士,自發現老頭子神秘蒸發後,便把矛頭對準無辜的男子。石不語先是解釋,後是吵架,接著直接開打,最後落荒而逃……

他現在算是明白了,原來那老騙子早已做好讓自己頂缸的準備。這麼想來,老頭子每次寫欠條時的為難表情都是裝出來的,虧他演得一出好戲,目的便是讓自己放鬆警惕。薑。果然還是老的辣。

一連被追殺了十日,好不容易擺脫了這些跟屁蟲,兩人重新起程返回潞州……這次中途波折,足足耽誤了將近一月,石不語心中也有些忐忑。失去聯絡許久,不知道單二是否已開始張貼尋人啟示什麼的。

然而,兩人剛剛到得二賢莊附近,便迎麵撞上單二、行烈與世績。這三人正帶了十幾名莊丁在一片小樹林中填土。石不語看得滿腹狐疑,奇哉怪也,好端端的,怎麼突然搞起義務植樹來了?

“老單!”他遠遠高聲吼道,倒把那幾位“義工”嚇得一跳,紛紛拔出隨身兵刃,四處張望起來。待到見得是石不語與漪靈時,先是大口喘氣,隨即滿臉喜色的迎上擁抱,行烈歡喜之下,渾然忘卻手中還持著鋼刀,險些捅了自家二弟一個透心涼。

這中間,單二的反應卻最為熱烈,一麵擁抱,一麵給了石不語幾拳,扯著喉嚨喊道:“你這混蛋!突然玩失蹤,害我們好生擔心。”

石不語嘿嘿一笑,也不多說,兩隻眼睛直溜溜的盯著林間那塊泥地,那泥土顯然剛被掘過,上麵還有深深的踐踏痕跡。

“老單,莫非你對莫愁求愛不成,怒而施暴,隨後又殺人滅口,將她埋在此處。”

“莫要胡說!”單二又狠狠給了他一拳,“莫愁小姐好端端的呆在莊上,你自己看去!”

“回來了?”石不語心頭一喜,“那我師父也在了?”

“這個自然,你稍等片刻,待我清理了這裏,便與你一同回去。”

“好。”石不語滿口答應,一麵瞧著他們填土,一麵將身邊的清荷介紹給幾人認識。隻是那幾人分明心不在焉,見到粉雕玉啄般的小人兒,也隻是隨口稱讚幾句,倒有大半的精力,放在腳下的泥地上。

石不語越看越是稀奇,終於忍耐不住,向行烈問道:“大哥,你們到底埋了什麼在下麵?”

“銀子。”行烈隨口應道,拚命用腳去踩那泥土。

“……是嘛!那麼,秋天就會長出很多的銀子來咯!”

“真的麼?”行烈居然瞪圓牛眼,喜道,“早知如此,我便多劫……”

話音未落,世績已撲上前去,掛在他脖上,一隻手直接塞入他嘴中,“輕聲些!”

“……”石不語看得毛骨悚然,“莫非你們真劫了一批銀子回來?”

那三人互相看看,一起用力的點頭。

“多少?”石不語咽了口唾沫。

世績笑了笑,伸出一根手指。

“靠!一萬兩!你們真敢搶!”

“不是……”

“那是……”

“十!萬!兩!”

“撲通”一聲,石不語雙腿一軟,不由自主跪了下來。

又是澆水又是扇風,直到行烈自告奮勇要做人工呼吸時,石不語才猛的打個激靈,一個翻身,蘇醒過來。

“十萬兩啊!”他重重拍著大腿,仿佛那不是自己的肉一般,“天哪!這要怎麼花啊!一個漪靈才2兩銀子,十萬兩,可以買……總之,很多便是了!”

“你才2兩銀子一個呢!”漪靈呸了他一口。

“這是程兄劫來的。”單二四顧無人,幹脆蹲下身子,低聲說道。

原來,自石不語那日走後,單二便拉著行烈入夥打劫。這行的規矩,凡是新入夥的,要一人外出打劫一回,多少不論,隻要成功一次做為獻禮即可。行烈卻不懂得訣竅,帶著二十餘名伴當自跑去東齊邊境的官道守侯,一連三日,毫無收獲。

眼看要掃興而歸,卻遇上一隊人馬押送著進獻新皇的王杠路過,換做別人,早就縮回頭去,不去招惹,皇家的銀子可是好劫的?也隻有他這生性粗魯的漢子,不曉得什麼叫王杠,竟真的衝出攔截,那隊人馬也實在不怎麼地,被他出其不意砍傷了兩員將官,成了僵持局麵。

正在此時,單二卻是聽聞消息,帶著百餘名部下殺到,一場撕殺,將那隊官兵驅散。轉過身來,再看到這白花花的十萬銀兩時,心中卻不由又喜又憂起來。喜的是做了筆大買賣,憂的是這事若是泄露,必定死無葬身之地。當下隻得先將王杠運回二賢莊,之後便聽從世績的安排,先將這批銀子埋在地下,又在上麵造林,等風聲過了,再取出使用。

“大哥這運氣,還真不是一般的好……”石不語心道,居然連這王杠都能撞上,且還能成功歸還。

“的確如此。”世績附和的點著頭,同時為自己的黴運感到悲哀,“待風聲過後,我們打算將這批銀子取出,救濟東齊、山西兩地的災民……自新皇登基以來,這天下的局勢,是越來越……”

“等等,你說楊廣?”

“不錯,民間傳聞,新皇這位子,卻是弒父得來的……據說,他還逼奸害死了親妹妹,又秘密將廢太子楊勇接到京城,暗中下毒處死。”

“禽獸~~~”

“此外,他登基以來,任命宇文君集、楊素為左右丞相,大興工事。十日前,於大興西南建造顯仁宮,據說所用的木料全部在江西砍伐,一根大木料便需要兩千人搬運。”

“奢侈啊……”

“五日前,他又發布詔書大規模征兵,聲稱要討伐高麗,百姓一時怨聲載道。”

“過分!”

“三日前……”

“算了,不想聽了,總之,你用一句話來形容楊廣吧。”

“……”世績沉吟片刻,一字一頓道:

“楊廣不死,天下不寧!”

又看了會植樹,石不語開始打起哈欠來,想到美人兒師父身在莊中,他心中頓時瘙癢難耐,再也待不下去,拉起漪靈便向莊內奔去,隻留下單二三人,繼續身體力行的度過愉快的植樹節。

路上被冷風一吹,石不語想起世績方才所說的楊廣行徑,隱隱覺得有些不妥。要知道,楊廣這人他是見過的,雖是個名副其實的混蛋,卻是個有智慧、有膽略的混蛋,按理來說,除非他吃錯了藥,否則哪會剛登基便忙著做天怒人怨之事!

“凝……”這時,漪靈已遠遠望見湖邊的凝寒與莫愁,揚手便欲大呼小叫,石不語心中忽然生童趣,連忙捂住她的小嘴。

“悄悄的進村,打槍的不要!”石不語捏捏她的小臉,匍匐著身子,悄然靠近,湊到一塊山石後。漪靈猶豫片刻,也抱著熟睡中的清荷跟了過來,中間幾乎跌倒,險些讓人發現……

再看那惡作劇的男子,已然伸出三根手指,示意數到三,便一起跳出。漪靈興奮的點頭,滿臉都是紅暈,可愛之極,倒看得石不語不由一呆。

他的心理年齡已近三十,一向將對方看做侄女一輩,隻習慣用些“可愛”之類的稱讚詞。這會近距離仔細望去,才發覺小姑娘真已長大不少,於可愛之外,又多了幾分清麗……莫非這便是傳說中的女大十八變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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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ooeyes 發表於 2020-2-3 11:59 PM

西原卷

第六十章 舍不得什麼

“我已詢問過單二。”兩人正要跳出去,莫愁的聲音卻忽的傳來。

“他怎麼說?”凝寒的語氣,帶著一絲焦急。

“還是沒有消息……”

“是嘛……”

“別太擔心,俗話說,好人不長命,禍害遺千年。”莫愁歎了口氣,安慰道,“逝這種混蛋,一定會平平安安的。”

被稱為混蛋的男子心中一凜,不由收住了腳步:“她們在談我嗎?”

“怨我……”山石外,凝寒憑風而立,望著遍灑金絲的湖麵,幽幽歎道,“那日若是留下照顧石不語,也不會……”

莫愁輕輕捉起她的玉臂,隻覺入手一片冰冷,勉強安慰道,“這怎能怪你?逝的傷因我而起,便要照顧,也應是我來。”

凝寒勉強露出澀笑,搖頭道:“罷了!不談這個,隻盼逝能平安歸來,便要我舍棄了這宗門,也是心甘……”

莫愁黯然無語,亦隻能無語,直到半晌後,方才歎道:“你雖寂寞,到底還有石不語伴著左右。比起我這等身若浮萍、隨波逐流來,不知好上多少倍……”

“莫愁妹妹,莫要這麼說。別人不提也罷,我看那單莊主對你,倒是……”

“哼!世間男兒多重色,我若現出原身來,隻怕他逃還來不及!”

“話雖如此……”

“況且……我心中早有阿吉,哪還容得下別人。”莫愁一提到這人的名字,神情頓時黯然,頓了頓,又低聲道,“便如凝姐姐你一樣,心裏有了那人,哪還會將別的男人看在眼裏?”

“休……休要胡說!”凝寒聲音頓時一緊,多了幾絲驚惶,“我早已一心修法,並無他念。”

“究竟一心如何,恐怕也隻有自己了然。隻是……莫愁雖未真正嚐過愛戀滋味,卻也知道,有些事,終究是躲也躲不過去的。”

在這句話後,兩人一起陷入了沉默,在微微吹動的柳條中,各自想起心事來。

“情有雙刃,亦嗔亦喜……”許久之後,莫愁輕聲道,“仔細想來,還是漪靈這丫頭最適合石不語不過。”

突然聞得這樣莫名其妙的對話,山石後的男子不由抬頭,向漪靈望去,卻恰好對上她同時望來的目光。一瞬的交織過後,小姑娘滿目羞意的伏下頸去,隱約可以望見,胸前的肌膚都已變得粉紅起來。

空氣中正流淌著一股曖昧氣氛,隻聽得凝寒忽的說道:“不!那是不行的!”

漪靈咋聽之下,身子一陣顫抖,臉色都已發白。石不語先是一驚,接著一喜,到最後忽的想起一事,又頓時萎了下去。

莫愁在一旁聽得有些驚訝,不由轉頭問道:“為何?你不願逝與漪靈一起,自己又……”

“不,不是我……隻是……”凝寒話到嘴邊,斷斷續續幾次,“隻是,石不語他,終究是要……”

“什麼?”

“我不能說。”猶豫了許久,凝寒還是答道,“抱歉,我允過石不語,不將此事告訴別人,其實他……”

石不語聽到此處,心中一酸,也不知道哪來的衝動,霍然起身,接口應道:“其實我……”

“逝!”湖邊的兩人一起掩嘴,低聲呼道。

“抱歉……我不是有意偷聽的。”他摸摸下巴,望著周圍的三人,“漪靈……莫愁……”

“恩。”被點名的二女對視一眼,同時應道。

“其實……”石不語迎著她們的目光,咬牙道,“我不屬於這個世界。”

“小影啊!”帶著愁容的男子,提起手中酒壇,猛灌了一大口,辛辣的氣味頓時充斥整個身體。

“我在,老板。”悠白坐在他旁邊,吃著不知從何處得來的心點。

這是石不語回到二賢莊的第一個晚上。這日午間,在聽他解釋了自己的來曆後,兩位當事人都不約而同的陷入石化狀態……過得一柱香工夫,回過神的漪靈,突然抽泣著,掩麵而去,任石不語如何解釋都無用;至於莫愁,則又走向另一極端,在了解事情真相後,她隻是簡單的道了句“原來如此”,隨即便施施然的行了開去。

而唯一留在當場的凝寒,似乎因為某人的偷聽而相當不滿,連旅途辛苦的問候都沒曾問候一句,在端詳對方片刻後,便追著莫愁離去。心情鬱悶的石不語,隻得選擇與悠白共渡良宵。

“小影,若是有一日我離去,你可會傷心?”喝了幾口酒,石不語便靠在石階上,帶著三分醉意,輕拍著悠白問道。

“老板,你欠了別人很多錢嗎?”悠白撲閃著眼眸,從懷裏掏出幾塊金子來,“這個,可以借你還債。”

“……離開與欠錢,有什麼直接聯係?”石不語哭笑不得的看著金子,心中卻有些感動,需知,想從悠白的手裏挖出財寶來,比當官的不貪汙還難。

“沒聯係嗎?徐老三每次打麻將輸錢後都會喊著‘讓我走,再也不回來了!’”

“笨蛋!”我的意思,是……總之,我也許會離開,再也不回來了。”

“永遠嗎?”

“恩。若是那樣的話,你可會傷心?”

“當然會。”

“是嘛……我想也是。”

“可是那也沒辦法啊!”悠白轉頭打量著四周,“雖然我很喜歡這裏,不過,老板要帶我走的話,也隻好離開了,所謂嫁雞隨雞,嫁……”

“嫁你個頭!別亂用諺語!我的意思是……我,一個人走。”

“一個人?不帶我?”

“恩。”

“那也不帶凝寒、莫愁她們麼?”

“恩。”

“那單二、程老大、徐老三呢?”

“也不帶。”

“那隔壁賣魚丸的阿婆,後麵那條街賣……”

“閉嘴!一句話,我一個人走,誰都不帶。”

說完這句話後,悠白忽的停止進食,烏溜溜的眼珠一動不動的盯著石不語。

“……雖然我很英俊,但是也經不起你這麼看啊!”

“老板……”片刻之後,貓熊終於轉開了視線。

“恩?”

“今天這個笑話不錯。”

“……我不是在開……”

“好困!”悠白打了個哈欠,搖晃著站起身來,“喝了酒就想睡覺。”

“那是我應該說的!你有喝過哪怕一杯嗎?”石不語朝著她離去的背影喊了幾句,完全沒有回應,“算了……”

“對了,老板。”正在此時,悠白卻忽的遠遠轉過身來。

“恩?”

“我不相信你真的會離開。”藏在陰影裏的容顏,任憑石不語如何張望,都無法看清。

“為什麼?”

“因為……”悠白指指自己,“你舍不得我們!”

這事,便這樣無疾而終了……第二日起來,眾人似又恢複了正常的生活,隻是隱隱約約中,卻多了種往日沒有的怪異氛圍。

漪靈陰著臉,兩天沒有與石不語說過話,不過,在負疚的男子開始刻意討好,給對方談起未來見聞後,好奇的少女很快便陷入了沉醉與向往中……尤其是那種可讓夏天變得涼爽的機器,以及將人抓進紙裏的工具。

擺平一個,石不語抹了把冷汗,又轉過頭去,將小白與清荷推出,發揮擋箭牌的功用。凝寒、莫愁一見這粉嘟嘟的小乖乖,頓時母愛洋溢,將石不語之事忘得一幹二淨。尤是莫愁,這夜叉在洞裏呆了千年,人都未曾見過幾個,何況是如此可愛的小娃娃,因此從見麵伊始,便終日將小人兒抱在懷中,片刻不肯放下。隻不過,就被抱的一方而言,這種待遇卻不是她想長時間接受的,因此時不時的便會伸出雙手,咿咿呀呀的要求回到石不語懷中。莫愁迫於無奈,幹脆以三時辰一顆丹藥的租金,將石不語雇為保姆,令他整日隨在自己身後。

不過,這“三陪”得來的丹藥,卻極少落在石不語手中,倒有大半進了便宜女兒口中。也不知是先天便有些缺陷,還是受了那兩人的虐待,清荷麵上始終是副癡癡神情,罕哭少笑,一日下來,便連話也沒得幾句,隻在見了石不語時,才會喊上幾句爹爹,含含糊糊說些誰也聽不懂的囈語。石不語口中不說,心中也有些疼痛,因此從莫愁那搜刮些上好的“啟智丹”給女兒服用。效果雖不明顯,但漸漸的,清荷也會與外人說上幾句,偶爾也會撒嬌哭鬧了,尤其是在夜間石不語與她分塌而睡時……

小姑娘不知怎的,仿佛上天注定般,總不肯離開爹爹半步,便連睡眠也要縮在石不語身邊,若是不允,便會一反常態的撒嬌哭鬧。石不語無奈之下,隻得從命,隻辛苦自己每夜都需保持警惕,生怕一個翻身,便壓到身邊著小人兒。他因此連連抱怨,所聲稱睡眠質量極其糟糕。針對這點,莫愁不無妒忌的解釋道:

“石不語真正抱怨的,並不是清荷與他一起睡,而是清荷為何隻有10歲……”

因為眾人的注意力都放在清荷身上,本應大出風頭的小饜嵫,倒成了無人問津的滯銷貨。這讓禦獸宗有史以來的第一隻上古神獸極度憤怒。在小劍獠沐沐的乘機挑唆下,小白很快便墮落為有史以來第一隻偷內衣的上古神獸。山莊中人也是敢怒而不敢言,忽略饜嵫的元力不提,單是那隻長大不少的劍獠,便已威力不俗,瞬息間已射出數十隻劍絨來隻是射程並不及遠,預計再過得半年,這古代版的火箭發射車便可成形了。

最後,關於凝寒……很不幸,她的雁蕩之行,並未得到任何收獲。雖然那裏的確棲息著名為“瀆澤”的高階水獸,但在嚐試著以神識溝通後,對方毫不客氣的拒絕了凝寒的建議,隨即沉入水中,再不露麵。

連續碰壁的情況下,石不語也嚐試著改變自己當初樂觀製定的遊說計劃。換句話來說,即使是遊說,也要以一定的實力為基礎才行得通。石不語有時估量起本宗與自身的實力來,都會有種家徒四壁的感覺。別的不說,就他個人而言,全身上下竟無一件元器,還不如術宗的三代弟子。

元器不夠,便以元力湊。這日夜間,在修養數日後,石不語帶著小白離莊三十裏,尋了個僻靜所在,打算運用逆轉之法,將饜嵫部分妖丹引入體內。最近一段時日,他雖夜夜吐納妖丹,卻收效甚微,看起來,悠白與漪靈的妖丹提供的那種衝擊力,已經到了強弩之末,再也無法迅速的推動修為,這種情況下,上古神獸的妖力,便成了最好的興奮劑。

“多加小心。”布下防禦陣法後,凝寒出聲提醒道。或許是擔心弟子的莽撞,她也一起陪同過來。

“石不語向她點點頭,依著上次的法子,小心翼翼的運行起逆轉之法來。這次,他更是學乖,隻輕輕以妖力溶了指甲蓋大小的一小塊妖丹,也不顧得分量是否足夠,無論如何,還是安全第一。

時間靜靜的流逝中,妖力緩緩的包裹住妖丹,將其溶為土黃色妖力,徐徐帶回石不語體內,流向丹田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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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ooeyes 發表於 2020-2-4 12:00 AM

西原卷

第六十一章 第二次親密接觸

然而,石不語卻注定是個多災多難之人。在這股妖力到達丹田,並且接觸到妖丹之時,按照慣例,異變又起……原本凝固的妖丹,不知為何,在被饜嵫的黃色妖液包裹之後,竟也開始熔化為黑色**,這種撕心裂肺般的疼痛,令石不語渾身顫抖,卻還要咬緊牙關,苦苦支撐。

凝寒正坐於他身旁,眼見此景,雖不知詳情,但也察覺不妙。隻是終究愛莫能助,隻得緊緊抓著石不語的右手,麵上早已失去了往日的沉靜。

“無妨……”石不語勉強笑道。話音未落,丹田之內,忽的一片動蕩,兩種妖液在接觸的過程中,突然開始冒起泡沫,隨即搖曳,到最後,竟然開始劇烈的沸騰燃燒起來……劇烈的痛感令人按捺不住的嚎叫起來,和現在的折磨相比,方才那種撕心裂肺般的疼痛,簡直是種享受。

說來說去,還是要歸結到這修妖之法的推測出錯。要知道,那上古神獸的妖力,本是自混沌裏凝結而來,乃天地原始之氣,又豈同於那些普通異獸。這純正的妖力進入石不語體內後,自然會去排斥其他妖力的接近,兩者一觸,立時爭鬥起來,便如精英決不肯與糟粕混在一處,油與水相遇總會衝突。

凝寒麵色蒼白,情不自禁的捧著石不語的臉頰,失聲道:“逝……”

石不語這時半醒半昏,雖隱約聽見師父的呼喚聲,卻哪還有元氣去理會。模糊的意識中,隻覺得沸騰的妖力開始溢出丹田,倒流向經脈之中,這場景,倒與上次雪穀中的經曆差不多。不同的是,這一次,他始終保留著一絲清醒……

“吼!”片刻過後,原本一直顫抖著的男子,忽的發出連自己也莫名其妙的嘶吼,不由自主的揚起雙手……原本白皙的雙手開始變得枯瘦細長,指甲延伸並且鋒利,而手指間,開始分泌出烏黑的絨毛來……眼看著,便要獸化!

用最後的理智壓抑著頭腦中仿佛要爆烈般的劇痛,石不語含糊不清的說出最後的話語:“師父……你……離開。”在下一刻,一種無法解釋的對血的渴求,開始在身體裏蔓延開去,而原本間或發出的嘶吼,也開始變成低沉而持續的咆哮。

“不要……”他重重咬破舌尖,用最後的理智告訴自己。在這一瞬的清醒間,模糊的視線裏,突然出現了凝寒那張清冷的容顏……緊摒的娥眉,漸漸舒展開來,而帶著幽香的櫻唇,突然在自己眼前放大……

“師父……”還未表達的疑問,在頃刻之間,被柔軟的雙唇堵了回去。一條細柔的香舌,輕輕的,顫抖著,遊入他的口腔,很快的,找到了尋找的另一半,並且緩緩的交織、纏繞在一處……舌尖上穿來的血味,摧毀了最後的理智,石不語貪婪的咬住那柔軟的物體,竭盡全力的吮吸起來……

漸漸的,隨著對血液的汲取,凝寒體內的妖力,也開始溶入石不語的經脈之中。而隱藏其中的,禦獸宗多年積累下來的消除妖力的藥性,則遇到原本充斥於經脈中的神獸妖力後,將其稀釋、溶解,三種妖力的交織再未沸騰,漸漸融合在一起,最終形成了金色的妖液……

片刻過後,平靜下來的妖液開始逐漸從經脈中退去,緩緩的流回丹田,又將殘餘的黑色妖液包裹起來,二種顏色的**交織在一起,蕩漾了許久之後,終於開始平和、凝固,最後形成了一顆比原本大上少許的金色妖丹,並且,這妖丹所散發的光芒,也不再是之前的赤色,而是表明階級提升的金色,或許這便是禍福相繼的道理。

而隨著妖丹的凝結,石不語堅持了一夜的神智終於放鬆下來,隨即深深的疲憊感如潮水般襲來。他眼前一黑,頓時昏了過去,最後一個畫麵,定格在麵前同樣倒下的女子身上……

做了個夢……在虛幻的意識中,自己似乎回到1998年,麵對著那張消逝已久的容顏……然後,在將她緊緊擁在懷中,並且去輕吻那憔悴的容顏時,卻突然發現那張臉,變成了……

“師父!”男子驚愕的從夢中醒來,第一時間發覺自己的雙手似乎支撐在兩座柔軟的峰巒上……

“啊!”他下意識的一個後躍,卻出人意料的,飛起三尺,落到三丈開外的土坑中。

“我……什麼時候這麼……”石不語與初步蘇醒的蜘蛛俠,有了同樣的感受——這還是手無縛雞之力的自己麼?隨意的一躍,便有如此的威勢,那麼,如果……

“轟”的一聲巨響過後,視線遠處的小樹林,在他全力的一掌擊出下,被淡金色的氣流轟成了碎片。

“這……”男子象所有突然中了大獎的幸運者一樣,陷入了迷茫狀態。他並不知道,體內的妖液在方才的衝突過後,並沒有全部退回到丹田中,部分妖液仍然停留在他的身體中,並且滲入經脈,與之結合起來。這種結合的結果,不僅使那具原本脆弱的身體得到強化,也使得他的舉手投足間帶上了妖力。換句話來說,石不語似乎已變成一個活動武器,或者說,一件人形元器。

“逝!”凝寒的聲音,忽的從身後傳來。

“……”石不語身形一顫,腦海中忽的浮現出方才那神秘而甜蜜的一吻……

夜色清涼如雪,輕嘯著的冷風仿佛從遙遠的時空吹來,微微的掠過崖邊,拂亂了麗人的長發,也讓身旁年輕男子的心,仿佛在半空中遊蕩一般,飄揚不定……

石不語舔了舔嘴唇,口中,似乎猶然帶著那一吻的芳香,而身旁的人兒,似在咫尺,卻遠在天涯……他輕輕的歎了口氣,心中有些慚愧,又帶著幾分甜蜜,更多的,卻是忐忑與惴惴不安,一時之間,不由得心亂如麻。

正胡思亂想著,那坐於身旁、麵無表情的人兒,卻忽的低聲說道:“徒兒,別放在心上。”

“……”石不語聽她呼出這難得的“徒兒”稱呼,不由一怔,隨即明白凝寒是在刻意點明彼此的身份,隻不知,用意究竟何在。

“回去吧。”凝寒輕拍他的肩膀,轉身緩步離去,吳帶當風,那身影消瘦得仿佛要隨風而去。

石不語癡癡望著她那月下的影子,隻覺得無比的蕭索與寂寞,心中一酸,不由呼道:“師父……”

“不要緊的。”凝寒微微回眸,輕拂著散亂的發鬢,漸漸露出罕見的微笑,“那是為了救人,不是嗎?”

“雖然如此……”

“逝……”

“恩?”

因為突然的呼喚,男子不由抬起頭來,等著師父的下文……然而,在突然呼嘯而起的狂風中,凝寒隻是無聲的張合著香唇,默默的表達著根本聽不見的話語。

“師父,你說什麼?”

“沒什麼。”

“可是……”

“不,真的沒什麼。”

她搖搖頭,拖著長長的影子,離開了……

許是因為內心的不安,在之後的數十天中,石不語一時之間產生了“凝寒恐懼症”,隻要靠近那張容顏三尺之內,他便會產生強烈的“褻瀆”羞愧感,心中頓生找口井跳下去的念頭。

好在凝寒似乎也有類似的心情存在,也開始將自己反鎖於房中,除了一日三餐,極少露麵。

這種微妙的氣氛,很快便被察覺,一時間,眾人在注視這對師徒時,目光中往往帶上許多奇怪的雜質……受不了這種待遇的石不語,終於在一日飯後,暴怒而起,將所有視線內的家夥,全部狠K一頓,從此將自己埋入附近的荒野,瘋狂鍛煉著新成的妖丹,如此一來,整個世界都清淨了許多。

“去!”隨著雙掌的擊出,淡金色的妖力在半空中凝結成光球,向遠處的巨石轟去!

就在其即將擊中目標之際,石不語心念一動,猛然張口噴出一道妖華息射,後發而先至,恰恰趕上那光球,兩者相觸之後,一陣波紋蕩漾,忽的沒了聲息……

“實驗失敗!”屢戰屢敗的男子搖搖頭,沮喪而去。這種修妖之道雖然迅捷,卻苦於沒有規律與模板,什麼都要自己摸索,這些時日來,他雖一直研究妖力的攻擊方式,但使來使去,卻始終是這招光球轟擊,雖然不弱,卻很容易被對手閃避,就好比行烈手中的大斧,以力量取勝,毫無技巧性可言。

“轟!”剛走得兩步,身後忽的傳來一聲巨響,石不語下意識的回頭,才轉得一半,便被滾滾而來的氣浪掀在空中,隨即重重的砸在地上。好在被妖力鍛煉過的身體早已強悍無比,不然隻此一下,便能斷了脊椎骨。

然而,落地的男子,卻顧不得疼痛,隻是怔怔的瞪圓雙眼,麵對著自己一手造成的場景。

方才光球與妖華息射交匯的那個區域,已被毀容得無法辨認……原本屹立的巨石完全消失,仿佛從未存在過,地麵一片焦黑,還殘留著數個被小型隕星撞擊過般的深坑,不斷上揚著塵土與青煙。

“好功夫!”石不語正要叉腰自吹一番,便聽得一聲驚歎遙遙傳來。定睛望去,卻見遠處一騎翩翩而來,馬上那人,正是數月未曾謀麵的秦暮……

還未奔近下馬,這已被發配了半年的豪傑,便豎起大拇指,用打量怪物的眼神向石不語讚道:“逝兄弟,你這手絕活,可漂亮的很哪!”

被奉承者嘿嘿一笑,卻難得的沒有自吹自擂,想必也是知道自己不過瞎貓撞見死耗子,偶然得出這招來。當下轉開話題,眯著眼睛問道,“秦老大,你何時回來的?莫非是越獄不成?”

“你這混蛋,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來!”秦暮狠狠的給了他一拳,這才簡單解釋一番。

說起來,卻還要托小廣廣的福。中國的慣例,凡是新皇繼位,一向都要大赦天下,秦暮正好趕上這撥,逃過一難。他因為掛念家中老母,便向姑父姑母請辭,打算回家探望。羅藝苦留不住,便替他寫了封推薦信,推舉他到東齊大行台節度使唐璧帳下做個旗牌官,日後也好謀個出身。途中恰好行經潞州,他便先來二賢莊與眾人一聚,也可拜謝單二的救命之恩。

“來得正好啊!”聽得大概,石不語點點頭,一把拉起對方往莊裏衝去。

“逝兄弟,你也太急了些吧。”

“急!當然急!萬分火急!”

“……難道莊上出了什麼事嗎?”

“的確!”石不語麵色一肅,沉聲道,“自你走後,我們……”

“如何?”

“我們……時常三缺一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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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ooeyes 發表於 2020-2-4 12:01 AM

西原卷

第六十二章 京城旅遊團

兩眼泛白的秦暮,在被某人強行帶回莊中後,立即得到了牌桌前苦惱著的三位男性的熱烈歡迎,當然,至於這種熱情的原因,究竟是來源於故人重逢,還是某種“三缺一”的窘境,就不得而知了……

而之後,出於迎接客人的禮貌,凝寒在自我禁閉三日後,終於輕輕推開房門,回到了陽光之中。這讓一直忐忑不安的石不語,略微放下了心頭大石,在半強迫的將自己灌醉後,他硬著頭皮湊到對方身邊搭訕,倒也獲得了不錯的效果……雖然,在完整的表達意思之前,醉意十足的身體已經撲倒,不過,在那之前,至少能夠感覺到,麵前玉人的語氣,依然與往日一樣清冷而毫無隔閡。

放下懸在半空的心後,石不語很快便在酒宴上沉沉入睡,第二日清醒時,剛剛歸來的秦暮已經起身返回濟州,這倒讓存心勒索些冀州土特產的男子在驚訝之外,失落了許久。然而,更令人訝異的是,新上任的秦旗牌剛剛返回濟州不到十日,便派了手下的一名軍士快馬送信,迫切邀石不語往東齊一行,至於究竟為了什麼,卻並未提及,想必也不會是什麼“三缺一”的大事。

充滿惰性的男子,本來打算裝作從未見過這封信箋,隻可惜,做為目擊證人而存在的單二與行烈等人,卻並不肯就此放過他。在被遊說了半日之後,石不語終於忍受不住磨譏,起程向濟州逃難。

臨行之時,凝寒、莫愁、悠白、漪靈居然都收拾起包裹,提出同行的要求,由此可見公費旅遊的誘惑力……石不語抗議了幾個時辰,終於還是被剝奪了上訴的權利,乖乖的充任了扛行李的小廝,跟著四位大大小小的美女踏上旅程。當然,值得一提的是,尚未成長為美女的清荷,也是居家旅行的必備物品。

進得濟州,早有秦暮差遣的軍士在城門等候,一路引導,行至西南的校場。遠遠便已望見那位旗牌打扮的秦叔寶,正指揮著幾個軍士,在數十隻木箱中檢點。

石不語隻隨意瞄了幾眼,頓時又驚又喜。驚的是,這些木箱中居然存放著大量的名貴綢緞、玉器、珠寶,仿佛不要錢似的……喜的是,其中幾隻木箱上,竟還貼著“石不語”二字……

“嗚!秦老大,你太客氣了。”兩眼冒光的男子立刻一個魚躍,將幾隻木箱壓在身下,仰著頭哭道:“雖然說報答一下我也是應該的,但這麼破費,實在是……”

“逝兄……”

“啥也不說了!既然你如此盛意眷眷,我就勉為其難的收下!唉,要我這麼清廉的人,收這麼多的禮物,還真是很為難啊……”

“你誤……”

“搞定!收工!”石不語完全不理會對方的解釋,轉頭便向悠白吩咐道,“小影,把這些箱子都收起來……靠,你在幹什麼,不許把那個翡翠戒指塞懷裏!”

秦暮幾次開口都被打斷,眉毛都快已耷拉下來,直到此時,才得了機會開口道:“逝兄弟……勞駕聽我講完好嗎?”

“你說!你說!”石不語一麵將珠寶往懷裏揣,一麵隨口應道。

“這些珠寶什麼的,並不是送予你的。”

“不是送……”石不語隻重複得半句,忽的一咧嘴,懷中珠寶當啷落了滿地,過了半晌,忽的跳起身來道:

“靠!有沒有搞錯,害得咱家浪費許多感情和口水!”

“我受唐節度使之命,護送這批禮品上京,為越公楊素祝壽。”秦暮也不敢反駁,隻是指著木箱道,“這也是我請逝兄弟前來的目的。”

“什麼意思?你該不會是……找我陪你上京?”

“正是此意。”

“不去!”遭受了打擊的男子,很幹脆的拒絕道,“為了些須小事,竟然將我,不,是將我們騙至濟州,實在是……總之,路費你報銷!”

秦暮愁眉苦臉怔了片刻,忽的拉起石不語行至角落中,輕聲道:“逝兄弟,你有所不知。自從新皇登基以來,濫用民力,苛捐雜稅,多不勝數,又好大喜功,輕啟戰端……如今天下,已是盜賊紛起,豪傑林立。”

“如此嚴重?”

“的確如此!故而我才邀你前來相助,怕就怕這批禮品有什麼閃失。說得誇張些,如今這時日,慢說是上京,便是去趟鄰縣,都要穿戴起盔甲來。”

“這……”石不語一時倒也找不到偷懶的借口,隻得轉頭望向立於一旁的四女,“咳!你們可肯上京?”

四位“議員”對視數眼,似乎定不了決心。過得片刻,凝寒幹脆棄權:“為師隨你之意。”

剩餘的三位,眼見如此,便要依循棄權,忽聽得那貌似忠厚的秦暮在旁,似是有意無意的吐了一句:

“聽說京城有各地買不到的貨色,尤其是衣裳、首飾……”

“我去!”

漪靈與莫愁頓時齊齊舉手,看得石不語頓時沒了笑容……心中咬牙切齒道:“漪靈也就罷了,莫愁你一個夜叉,還要什麼衣裳首飾,拿來陪葬麼?

正在腹誹,那一旁的秦暮又趁熱打鐵,朝著某人笑道:“對了,聽聞京師美食亦是不少……”

“我也去!”被誘惑的悠白,雙眼光芒大作。

隻聽得“撲通”一聲,唯一沒有表態的男子頓時四腳朝天,跌在木箱上,咬著指頭恨恨道:“卑鄙啊卑鄙!秦老大,你何時變得如此卑鄙?”

“過獎!跟你學的。”被指責者毫不羞愧,輕輕扶起對方,笑咪咪的問道:“如何?去不去?”

“唉!既然她們都去了……”石不語無奈的搖搖頭,“那我就……”

“一起去?”

“不去了!有她們幾頭人形凶獸,還用得著我嗎?”

秦暮頓時泄氣,瞪著石不語許久,終於放棄了遊說:“罷了,不勉強你。待我去雇些武士吧。”

“對嘛!那些廉價勞動力多好,吃得少,幹得多。”石不語嘿嘿笑道,蹲下身子去打量那些珠寶,心中翻滾著順手牽羊的念頭。

“也隻能這樣了……”秦暮垂頭歎道,“也不知唐節度發下的三千兩白銀,可以雇得幾人?”

“想必能……”石不語漫不經心的答道,忽的一怔,“你說多少?”

“三千兩啊!”

“……”

“逝兄弟?你沒事吧……咦?你為何搬動木箱?”

“大哥!”石不語一麵將箱子搬上馬車,一麵肅容道,“我等現下便出發的話,還來得及在鄰縣驛站過夜。”

“……變得還真快……你切莫勉強啊!”

“不勉強,為兄弟兩肋插刀,應該的。”

“是嘛?怎麼方才某人還嚷著不肯上京?”

“有麼?”清勢麵色一紅,隨即指著莫愁道,“懂了!想必是莫愁在用魅心術,攪亂了我的思維,難怪……唉,我說了很多次了,不要亂用魅心術!不要亂用!你看,出事……啊!”

一道紫光閃過,樹梢之上,忽的懸掛上某位男性,遠遠望去,倒象是剛剛渙洗過的衣物……

一路迤儷無話,雖也有幾撥賊人攔路打劫,卻根本不需石不語出手,隻那秦暮一人便可匹敵。隻不過,比起這些不識趣的盜匪來,真正令人頭痛無奈的,卻是因了楊廣暴政而背井離鄉、蜂擁逃難的災民。

說來也是湊巧,自楊廣登基以來,原本風調雨順的年景忽的天災不斷,僅東齊、山西幾省便接連遭受了旱災、水澇、蝗難,百姓於水深火熱中,隻能仰首祈盼朝廷與官府的救援。不料新皇毫不體恤民情,反而變本加厲盤剝災民,又大肆征兵、四處搜索壯年男子充當民夫,一時之間,天下怨聲載道。

無法存活下去的各地災民,隻得背井離鄉,四處逃難,隻是附近數省情勢大致相當,又能去何處謀生?死亡的陰雲前,這些被逼上絕路的百姓隻得鋌而走險,往往數百乃至數千人聚在一處打劫來往客商。他們也不懂什麼武略,更沒有多少武器,隻是仗著人多,一擁而上,倒象是“螞蟻咬死象”的翻版。

石不語等人一路行來,也遇到五六批這樣的災民。起初未曾提防,又不熟悉內幕,險些吃了大虧,好在幾人都身具元力,見得情勢不妙便急急朝空中放出元術震懾,莫愁又化回原形唬人,這才勉強保得財物脫困而出。經此一事,之後便長了一智,每每遇見災民便提早以元術震懾,又將木箱開啟示意其中並無糧食,如此數管齊下,走走停停,直到出了受災的省份,才鬆得一口氣。

隻不過,見得如此人間地獄般的慘景卻愛莫能助,眾人心中都是沉痛傷感,絲毫沒有逃出生天的愉快,漪靈更是雙眼通紅,悶悶不樂的伏在馬上,一連幾日都不願說話。

石不語見氣氛如此沉悶,便使出拿手好戲來耍寶,對著秦暮尖聲問道:“秦老大,說起來……為什麼你不叫單二他們來護送禮品呢?”

被詢問者微微一笑,咳嗽數聲,避了開去,麵上卻有些尷尬。石不語越看越是疑惑,若說抵禦強盜的話,單知雄有著天下綠林頭子的身份,似乎比起自己來更有震懾力吧!

“因為隻有你是閑人……”他正在發怔,莫愁已策馬而過,丟下這麼一句話來。

“……喵喵的。”石不語大怒,朝著那夜叉的背影拚命吐口水。發泄了一陣,又轉頭繼續糾纏秦老大,死活要問個答案出來。

被詢問者沉默許久,終於吐出兩個字:

“同上……”

半月之後,在餐風露宿中,眾人終於抵達大興。據史書所記,楚開國之初,都城仍在陽安舊城,因久經戰亂,殘破不堪,加之飲水供應等諸多問題,已不適應新王朝的使用。因此,楚文帝放棄龍首原以北的故陽安城,於開皇二年正月,命宇文愷於龍首原以南漢大興城東南選擇新址,設計建造新城——大興城,翌年三月竣工,此後,又在城西側開挖龍首渠、永安渠和清明渠,引滻水、交水、潞水,直通宮城。第二年由大興城東鑿300餘裏至柳關,名為廣通渠,引渭水注入渠中使漕運直通黃河。

而這座新大興,不僅是這塊陸地上最繁榮的城市,即便以石不語前生的文明來相較,亦可名列前茅……就眾人入城以來的所見所聞來看,的確名不虛傳。說也奇怪,楊廣雖然施行暴政,卻並未在都城如何的橫征暴斂、倒行逆施,因此這方水土,猶然有些上國天朝的氣息。

石不語一路行來,隻覺人流接踵比肩,便想快跑幾步也是困難。至於寬闊筆直的官道兩旁,則是形色各異的商鋪,大多生意興隆,景氣得很,間接可以看出百姓充沛的購買能力。至於那些來來往往的黎民,雖然麵上沒有多少幸福的痕跡,但與山西、東齊幾省的災民相比,已經美滿得足以令後者仰視興歎了。

“閃開!”眾人正沉醉於土包子進城似的觀望中,幾騎開路的輕騎疾馳而過,險些將凝寒撞飛開去。

“喵喵的!”石不語連忙擁住有些踉蹌的玉人,朝那幾騎低聲喝道,便欲追上前去。

“逝!算了吧……”凝寒見他如此維護自己,心中不由得有些甜蜜,隻是隨即在莫愁似笑非笑的神情中意識到自己正身處男子懷中,麵色不由一紅,連忙掙脫開去。

“……”石不語咳嗽數聲,也有些尷尬,正欲找些話來說,便見一隊鐵騎,小跑著越過集市,中間簇擁著一人,身高丈二,寬肩窄腰,麵形方方正正,兩道橫眉下臥著一雙虎目,目光所到之處,猶如兵刃加身,氣度非凡。

秦老大卻是個喜好接納豪傑之人,當下不由得望著那員將官的背影歎道:“京師之中,端的是藏龍臥虎。”

旁邊一人,聽得讚歎,頗為自豪的應道:“閣下有所不知,此乃宇文左相大公子,宇文來呼是也!”

“原來是他!”石不語聽得一凜,據聞此子天生異稟,力大無窮,善使一條鳳翅鎦金鏜。雖不知其實力究竟如何,但想來也在武者三階之上,有他在楊廣身邊護衛,隻怕自己的複仇大計,又要多了些變數。

“逝哥哥!還不走麼?”漪靈見他發怔,惡作劇的靠了過來,使了個小小的水幕術激在他臉上,隨即咯咯笑著逃開了。

石不語又氣又怒,便欲追去,隻是望見胸前的水跡時,忽的恍然大悟道:“我真是個傻瓜!那宇文來呼即便是能與宗士相敵的一階武者,又有何懼?就不信楊廣上廁所泡馬子也帶著他,我還怕沒機會麼?”

消除了心中的憂慮,石不語的步伐也輕快了許多。當下便陪著凝寒幾女隨意行了幾條街,過了一番眼癮,之後又尋了家客棧安歇下來,自有隨行的軍士照看禮品。

一夜無話,第二日一早起身,漪靈便拉了眾女同去購物,秦暮則押送禮品往越公府交差。石不語擔心自己會成為那購物四人組的免費勞工,忙不迭的自告奮勇,陪著秦暮他一同前去,也順便見識一番這大楚的重臣。

據流言所傳,楚文帝廢太子勇,立次子廣為太子,楊素卻也參與其事。而後來文帝病重時,也曾察覺楊廣行為不端,欲重立楊勇。時楊素侍疾宮內,聞訊即更換宿衛,控製宮中出入。而之後不久,文帝便死,楊廣隨即即位。因此民間傳聞,文帝之死,或許是楊廣勾結楊素等所下的毒手。從小廣廣封他為右丞、大肆寵幸的舉動上來看,這傳聞倒的確有些依據。

兩人一路閑談這逸事,興致頗佳,險些迷失了道路。好在越公府屬於大興城的著名建築,遙遙幾裏外,也能望見高於一般民房的寶殿簷角,隨行的軍士隻望著那建築行去,不消片刻,便到了越公府邸的側門外。隻是,從側門繞至那登記交割禮品的正門,卻足足行了小半個時辰……由此可見,這府邸,端的是大得有些恐怖,即使被稱為小皇宮也不為過。

從這裏,倒可以看出楊素的確深受小廣廣的寵幸,否則單這府邸,就足以被貼上“違製、心存反意”的罪名。不過,也幸好這府邸夠大,才能容得下全國各地押解著禮品前來祝壽的各色人等。

也不知道是否一起約好的,這日越公府邸門前,仿佛開了個年貨市場,人擠人,貨堆貨,十個接待官員將桌子一列排開,專門負責交割禮品……卻哪來忙得過來,那排成的長龍,倒和搶購彩票有得一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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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ooeyes 發表於 2020-2-4 10:13 AM

西原卷

第六十三章 你認識李靖嗎

眼見如此,秦暮苦笑一聲,隻得隨意揀支隊伍,乖乖的站於後麵等候。至於石不語,他這一世最為討厭的兩事,一是開會,二便是排隊。隻陪秦暮聊得幾句,便再也忍耐不住,在附近尋了個茶攤,一麵喝茶,一麵打起瞌睡來。

隻是無聊之中,卻見那些交割禮品後行過的官員,麵有喜色的少,滿麵憂愁甚至驚惶失措的居多。他心中好奇,拉住一位麵善的詢問幾句,才知越公府有許多難為人之處,不但收禮時挑三揀四,便是收下禮物,也隻是隨手畫個押,攆你走人……

須知,這些官員千裏迢迢來到京城,不僅僅是為了祝壽,也是為了見越公一麵,求他在皇上麵前,說上幾句好話。別人不說,單這千裏上京的秦暮,便是因了東齊饑荒,特意受唐璧之命,求越公能在新帝麵前進言,暫免東齊這年的賦稅勞役。不過,從現下這情況看來,指望達成目標,卻是難上加難之事……

石不語想至此處,再顧不得偷閑,起身湊到秦暮身旁,附耳說了情況。後者麵色一沉,眉宇間不由擰成一個大大的“川”字。還不及想出對策,忐忑不安中,卻已輪到他們交割,石不語心中焦急,也顧不得前麵的官員還未離去,徑直推開人潮擠了上去,心中尋思著好歹找個機會,先送這管事的一個紅包,求他想想法子。

“大人……”不知被誰勾了數下,石不語一個踉蹌,不由自主的撲在桌子上,還沒來得及抬頭,口中便先揀好聽的說,一麵就將那紅包往對方手中塞去。如此舉動,頓時引來四周武士的一片叱喝之聲。

“……拒收紅包?這麼清廉?難道剛接受過三個代表思想教育?”

“無妨!”此時,被他緊緊攥著手腕的官員卻輕叱一聲,命令部屬退下,石不語半個身子趴在桌上,隻覺得對方的聲音,柔媚中帶些磁性,倒有點娘娘腔,不由抬頭望去……

“果然,連長得都象女人,還是漂亮女人……不是吧,莫非真是女人?”

“看夠了沒有?”那文官打扮的紅衫女子朝他微微一笑,眨了眨眼。

“……”石不語心裏一個激靈,忙不迭鬆手,偷眼望去,卻見這女子二十七八上下,生得一張曼妙的粉腮杏臉,顏色過人,眉如青岱,眸似朗星,長發集成一束,垂於身後,神采飛揚之中,暗藏一種英姿颯爽。

“下官東齊唐節度使麾下秦暮,奉大人命,為越公祝壽。”趁著兩人的對視,秦暮已上得前來,抱拳行禮道。

“秦大人一路辛苦。”紅衫女官站起身來,躬身還禮道,語氣頗為客氣。石不語在一旁看得驚詫不已,這女子的身高居然與秦老大相差無己,更難得的是身材曼妙之極,即使在寬大的紅衫中也可想見其美。

“這位小兄弟如何稱呼?”女官一麵命人登記禮品,一麵卻指著石不語,向秦老大問道。

“姐姐,小生叫做石不語。”被詢問者嘻嘻一笑,不知如何,自從見到這女子起,他便隱隱覺得有種親切感,仿佛對方是失散多年的親人,不由得將“姐姐”二字脫口而出。

“放肆!”一旁的武將又跳出打岔道,“竟敢對張大人如此無禮!”

“你且退下。”這女官並不介意,麵上帶笑,拉著石不語的手道,“小兄弟,這裏人人稱我為大人,你如何會想到叫我姐姐……”

說也奇怪,換做別的女人,如此當街拉著一年輕男子的手,必然被視為妖嬈、輕薄,惹人厭惡,但這女子的一言一行,卻隻令人覺得發乎自然,如沐春風,心中毫無芥蒂。周圍大眾看在眼中,也毫無詫異之色,想必是已習慣了這女官的爽快作風。

“姐姐生得如此貌美,叫你大人豈不是太浪費了麼?”聞著清香,石不語心中飄飄然起來,更是信口開河、胡說八道一番。

“真會胡說!”那女官麵上一紅,啐了他一口,神色卻是喜滋滋的,徑直從旁邊的禮品中揀出一串玉珠來,“也罷,你既喜歡叫我姐姐,便隻管叫,不妨事的。恩,也不能讓你白叫,這珠子便送予你做見麵之禮。”

“多謝姐姐。”石不語毫不客氣的接過,心中卻是一震,這女子居然在大庭廣眾下,隨意取走送給越公的禮物,隻怕她與楊素的關係……不是那麼簡單。

他這無意的舉動,卻似乎頗討對方歡心。那女官笑得眼眉舒展開來,當下便拉起身旁的男子,往府中走去,口中笑道:“逝弟弟,我便真的認了你做兄弟如何?”

“那自然好啊!”石不語怔了片刻,點頭答道,心中不知如何,突然想起另一個被自己稱為姐姐的女子,不由一酸。

“可是想到什麼人了?”那女官見他臉色一黯,卻立刻聰慧的安慰道。

“……姐姐果然冰雪聰明。”

“世事無常,我等隻求無愧。你可願與我說說?”

“……好啊!”

不知如何,一向多疑的穿越者在對著這位女性時,竟然毫無戒備之心,當下將瑩姐姐的事簡單講述了一回,自然,許多涉及到新帝的情節都要改變。

“世上豈有如此奸徒!”他還未講完,聽者已大怒而起,麵色一寒,袖中更是飛出兩把短劍,於上空輕嘯盤旋。

“……”石不語看得目瞪口呆,這氣質變得也太快了吧,方才還是溫煦如春風,頃刻之間,便化為肅殺如寒冬……

“弟弟放心,姐姐必為你報此仇。”過了片刻,怒氣漸息的女性才又坐下身來,變回方才那可人模樣。

“……謝謝姐姐,不過,這仇,還是我自己來報為好。”石不語搖搖頭,一句話,又引來對方的讚揚。

當下無事,兩人便坐在一起談天。也不知是否中了什麼魅惑之術,一向逢人隻說三分話的石不語,在麵對這新姐姐的一個多時辰裏,除了自己來自於後世外,幾乎將所有的生平經曆都抖了個精光,不知不覺間,他真將眼前這始終帶著微笑的人兒,看成了自己的親姐姐……如此看來,古人所說的“白頭如故,傾蓋如新”,倒確有幾分道理。

“糟糕!”正談得興起,石不語忽的跳起身來。

“怎麼了?”

“我把秦老大丟在門外了。”

“我當是什麼大事!”那女官擰了擰石不語的麵頰,拍掌道,“來人,將門外那東齊漢子帶進來。”

“是。”兩名侍衛從一旁閃出,躬身應答,隨即走出府去。

“姐姐……”石不語見她如此權勢,心念一動,連忙抱住她一隻胳膊道,“可否幫弟弟一個小忙?”

“小壞蛋!”對方美眸輕斜,抿嘴笑道,“你且說來!”

“我這朋友想見見越公,嘿嘿……”

“這個嘛……這樣吧,越公如今正在會客,待半個時辰後,我引你們去見他。”

“多謝姐姐。”

“壞弟弟……”她又擰了石不語一把,“你也就嘴甜!我問你,聊到此時,你可知我姓名?”

“……”

“傻瓜!聽好了,姐姐我姓張,乃是越公府中女官之首。”

“原來如此……”

“不過,因我喜穿紅衣,故此人皆稱我為……”

“恩?”

“紅拂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弟弟,你怎麼了?”

“姐……”

“恩?”

“你認識李靖嗎?”

因為重色輕友、將同伴扔在府外的緣故,石不語遭到了秦暮的一頓老拳伺候。不過,當鼻青臉腫的男子說出半個時辰後便能見到越公時,方才還惡狠狠的毆打者立刻改了副麵容,替他拍起身上的塵土來。

石不語一麵享受這種伺候,一麵頗為自得的將紅拂介紹與秦暮相識……三人攀談片刻,便有內侍出來通稟。紅拂又囑咐了幾句忌諱,隨即領著兩人在這迷宮一般的公府中穿行起來。

七拐八彎,行了約一柱香的工夫,便到得越公會客的大堂。紅拂先行入內稟報,不消片刻便傳人出來,帶著石不語與秦暮進去。遙遙望見一華服老者坐在巨大的屏風之前,端著一杯清茶,與左側廊下的幾名訪客寒暄,身形雖有些肥胖,舉止間卻頗有威勢。

石不語隨意望了幾名訪客一眼,忽的忍不住輕“咦”一聲。對方聞得動靜,一起轉頭望來,卻也忍不住詫異出聲。那坐在幾人之間,身著黃衫的,不是那盈水之族的珈漣,卻更是何人?

“你,,你,如何在此?”驚訝之下,雙方又是不約而同的出聲問道。話音未落,便都意識到自己的失態,連忙向坐於上麵的越公請罪。

“無妨!故人相見,難免驚喜交集。”或許是因為紅拂的耳邊風,越公並未怪罪,隻是對珈漣等人舉茶道,“貴族所提之事,待我與陛下商議後,再行答複。請幾位在京城耐心逗留幾日。”

“望越公在陛下麵前多多美言。”珈漣彎腰答謝,隨即起身帶著部屬離去,經過石不語身邊時,卻輕問一句,“你住在何處?”待獲得答案後,便恢複常態,施施然離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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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ooeyes 發表於 2020-2-4 10:14 AM

西原卷

第六十四章 今年流行送衣服

“東齊唐節度使麾下秦暮,奉大人命,為越公祝壽。”珈漣的背影還未遠去,秦暮已推倒玉山,拜伏於地。

“起來吧。”越公抿口茶,輕聲答道,忽的單刀切入,“秦旗牌千裏迢迢而來,應該不隻是為了本公的壽誕吧,有事但說無妨。”

“是……大人。下官此次前來……”秦老大也無懼色,坦然答道。他承擔的,隻是轉達唐璧的意思,至於成與不成,卻與他沒有關係。

石不語看目的既已達到,便缺乏繼續聽下去的興趣,四處張望一番,又與上座的紅拂眉目傳意,中間還偷偷做了幾個鬼臉,惹得對方一張肅穆麵龐上,盡是藏不住的笑意。好在越公也不多言,聽秦暮說罷,略一點頭便端茶送客,卻依舊是石不語的便宜姐姐送了兩人出去。

“紅拂小姐,此事還需你多多美言。”行走之中,秦老大再次向對方拜托道。

紅拂微微躬身,還了一禮,卻指著石不語笑道:“要我說話也不難……不過嘛……”

被點名者怔得一怔,忙不迭的舉手抗議道:“我隻陪說話,不陪那個的……”

“作死啊!”紅拂反應過來,滿麵紅霞,重重擰了他一把,神態之媚,看得兩位男性齊齊吞了吞口水。

說話間,三人已行至府門,紅拂輕輕挽起對方的手兒,眼中盡是不舍之意:“明日我去弟弟那,你可要請姐姐吃頓飯才行。”

“沒問題。我請客,秦老大出錢。”石不語拍著胸脯應道,“不過,姐,你能隨便出府嗎?”

“自然可以。姐姐隻是暫受越公聘請,居於此處。越公與我有約在先,除大事外,來去任我自由。”

“這樣最好……不如就明日正午吧。”

兩人返回旅店時,卻恰遇漪靈幾人大包小包的回來,便連一向清心寡欲的凝寒,也不能免俗的提著個布袋。石不語被那氣勢嚇得一跳,生怕被強征為品評者,忙不迭的拔腿開溜,倒將新姐姐的事忘得一幹二淨。他也是累壞了,回到房中本想隨便躺會,不料沾著枕席便打起呼嚕來,直到傍晚時分,才被連續的敲門聲驚起。

他迷迷糊糊的起身,開門一看,卻是凝寒提著個布袋,站於門外。

“今日之事,可還順利?”她一麵問道,一麵走進房來,神色之中,卻有一絲不自然。

“蠻好的。”石不語正覺得有些奇怪,卻見師尊已從那布袋中取出一件絨毛外衫來。

“……該不會追過來讓我評價吧。”

“這個……是……”凝寒看著手中的衣服,聲音越來越低,始終沒有抬頭望上一眼。

“很不錯!”石不語搶先點頭道,此時,又有誰敢說句不好?

“是嘛……”凝寒呼了口氣,神色輕鬆了許多,“我倒一直擔心你不喜歡。”

“不會啊……師父,你的意思是,這是給我的嗎?”

“恩,我看你始終穿著這幾條舊衫,顏色也灰暗了些,因此……”她將外衫披在石不語的身上,退後幾步,看了一陣,“不錯,倒是添色不少。”

突然受到優待的男子腹中滾燙,也不知道是什麼滋味:“師父……你今日便是去買這個嗎?”

“恩……”凝寒怔了片刻,笑著點點頭,麵上忽的一紅,徐步便欲離去。

石不語見得如此情景,不由得心如弦動,禁不住抓起對方的柔荑,口中呢喃道:“師父……”

凝寒身子一顫,連聲音都變了:“你……你……做什麼……”

“咳……”反應過來的男子咳嗽一聲,尷尬的鬆手,“師父,有件事,我要說與你聽。”

“明日再說吧。”聞得此言,玉人神色之間,頓時多了幾絲慌張。

“不,一定要現在說才行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師父?”

“啊?”凝寒回過神來,垂著玉頸,顫聲道,“你說吧。”

“我……”

“恩。”

“我……打算晚上去皇宮看看。”

“……”簡單的一句話,頓時讓麵前的麗人如石化一般,悄無聲息。

“師父?”

“恩,我在。”過得片刻,回過神來的凝寒,神情與語氣卻都已變回往日的清冷。

“你看……”

“不可。以你如今的實力,想去皇宮刺殺,等於白日做夢。”

“隻是去看看……又不一定會下手,而且我會小心注意的。”

“還是不可!萬一你被人發現,必然引得全城搜捕,到時隻怕會連累秦暮他們。”

“這……”

“等得我們事了,回程之時,再做打算。如何?”

“……好吧。”

無奈的放棄後,兩人麵對麵的靜坐著,目光遊離於四周,也不知各自心中在想些什麼。凝寒垂首無語了半晌,似也感覺到氣氛的尷尬,幹脆起身告辭。

出門之際,石不語卻在後麵輕呼道:“師父……”

“恩?”

“謝謝你的衣服。”

凝寒看了他片刻,忽的展顏一笑,消失在轉角……而那癡癡的男子,似被這絕世的笑容而迷惑,直過了許久,才對著桌上的微弱燭光,情不自禁的輕歎道:

“我,可是錯了……”

玉人雖去,音容宛在。石不語對著桌上的燭光,細細把玩著手中的外衫,想著那張絕美的容顏,一時之間,不由得有些醉了。正在半夢半醒之中,門外卻又響起一陣腳步聲,有些心虛的男子,連忙將手中的外衫塞到被枕之下。

“不語,你在啊!”踉蹌著步入的這人,卻是莫愁。含齒淺笑的佳人似乎喝了點酒,霜雪般的玉頰上,帶了些須嫣紅,宛如新結的鮮果,惹人動了采摘的念頭。

石不語不敢多看,小心扶著她坐下,口中卻強撐道:“怎麼,夜叉也會喝醉嗎?”

“不必麻煩!我便走的!”,莫愁揮揮手,將倒水的男子抓了回來,順手將個布袋塞入他的手中,裏麵卻裹著條外衫。

“給我的?”

“不可以嗎?”

“……那倒不是。不過你的這種行為讓我想起一句話……”

“什麼?”

“無事獻殷勤,非奸即盜。”

“原來你也知道啊……”莫愁淺笑一陣,幹脆化回原形,輕而易舉的將對方舉上半空。

“大王饒命!如果你要小生的貞操,盡管拿去……”

“……一句話,這衣服你要還是不要?”

“我可以說不嗎?”

鬧了一陣,趁著對方飲茶的空閑,石不語小心翼翼的問道:“莫愁……”

“恩?”

“我覺得吧……你以後不要老玩這種變身遊戲比較好。”

“為什麼?”

“因為玩多了,會養成習慣……”石不語摸著鼻子,苦笑道,“試想一下,若是你日後結婚,一夜春宵過後,新郎朦朧睜眼,卻發現抱在懷裏的人兒是一隻……”

或許是連自己也受到了驚嚇,講述者本人也打斷了自己的想象……不過,事實上,在他的前世,很多女性化妝前後的差距,未必會比莫愁的變身前後差距大。

然而,更為這種推測而苦惱的,卻是莫愁本人。沉默了半晌,她終於低聲道:“你覺得……我還有嫁人的機會?”

“有!”

“真的?”

“假的……”

“去死吧!”

“慢著!”石不語忙不迭的安慰暴走邊緣的某位女性,“我的意思是,如果你不能擺脫阿吉的陰影,那這輩子都別指望得到幸福了!”

“……你,要我,忘記阿吉?”莫愁帶著冷笑,仿佛聽見這世上最可笑的笑話。

“莫愁。”石不語歎了口氣,覺得自己這輩子都沒這麼正經過,“也許我是個小醜,不過,偶爾我也會說些真理。”

“其實,真正阻礙你去獲得幸福的,不是阿吉,而是你始終不肯接受的夜叉身份。我知道,其實阿吉對你來說,並沒有那麼重要……”

“你是這麼覺得嗎?”莫愁摩挲著手中的杯盞,忽的用力一握,頓時琉璃四濺:“胡說八道!”

“因為你是夜叉,所以你覺得,自己不可能再有人類的愛、生活以及幸福。”然而,這種舉動並沒有封閉某人的語言能力,“所以你用阿吉來做理由,反複告訴自己,是因為阿吉,而不是夜叉的身份,阻止了你去獲得幸福!”

“閉嘴!”低吼著的女性,終於再度化身夜叉,一把將麵前的“愛情專家”舉過頭頂。

“把阿吉忘掉吧!也去忘掉你的夜叉身份!”石不語覺得有些頭暈,但還是堅持著說完最後一句,“隻要擁有思想,妖也好,人也好,都有追求幸福的權利,也有接受幸福的責任與義務。”

“說完了?”

“完了……你繼續嚇唬我吧……”

然而,閉目等待**的男子,在心驚膽跳許久後,卻仍未迎接到恐怖的折磨。倒是耳邊,傳來了一陣低低的抽泣聲。他忍不住睜眼望去,卻見莫愁已化回人形,雙頰淚痕濕然,哪還有平日半分顛倒眾生的儀態。

“要抱抱嗎?”他歎了口氣,跳下身來,張開雙臂。隨後,淚眼朦朧麗人猛然撲上前來,鑽進某個消瘦而溫暖的懷中,盡情的啜泣起來……

“沒事啦!沒事啦!”石不語拍著她的香肩,柔聲安慰道,隻是這種突然的溫柔,卻反而引來了更大的反應……

“謝謝……”過了許久,哭泣的女性終於暫時停止了降雨。

“沒什麼。”石不語打量著仿佛剛洗過的衣物,倒有些慶幸那件禮物來得及時。

“我走了,你休息吧。”發泄過後的莫愁似乎更有人情味,告辭之時,麵上居然難得的一紅。

“哦。”

“對了。”才要出門,她又轉過身來。

“恩?”

“你會穿那件衣服嗎?”

“……會的。”

“一定嗎?”

“恩。”

“夜叉代表著幹旱,怎麼她哭起來,比河伯還厲害?”在莫愁離去後,石不語忙不迭的脫下外衫,苦笑不已,“女人,果然是無法用常識來解釋的生物……”

“不是吧!”他撓著腦袋,突然發現師父和莫愁送的衣服,似乎是一模一樣的……

“逝哥……啊!”正在疑惑中,一個人影猛力推開門,風風火火的闖將進來,隨即在看見某人**的半身時,發出了淒厲的尖叫聲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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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ooeyes 發表於 2020-2-4 10:15 AM

西原卷

第六十五章 大聚會

“嚷什麼嚷!”石不語一把捂住漪靈的小嘴,低聲道,“雖然說,見到如此性感的身體,是個女人都會沉醉。不過,你也不用引一群人來看吧……”

“……”漪靈咬著他的手指看了半日,終於吐出一句打擊自尊的話,“瘦排骨……”

“不懂了吧,螃蟹有肉,都在骨頭裏。”石不語做了個健美的姿勢,順手扯了條衣物披上,“說吧,找我做什麼?”

“沒有啊。”小妮子低著頭,死命的蹭地,原本凹凸的地麵開始變平了……

“真的?”石不語狐疑道,忽的靈光閃現,“你,該不會也是來送禮的吧!”

“你怎麼知道?”漪靈瞪大了眼睛,“不對,什麼叫做‘也’,難道……”

“咳……說順口了而已。對了,禮物呢?”

“在這。”

隨著對方取出的布袋,男子忽的有種不祥之感,果然,在那個布袋中放著的,竟也是……

“三件……都可以批發了。”他望著麵前這條外衫,如此悲哀的想道,“拜托,各位老大,你們要送禮物的話,好歹也送幾款不同的,至少也要選個不同的顏色吧!”

“今天我和凝寒姐姐、莫愁姐姐去逛街,看到那家店裏在賣這件衣服,大家都說你穿的話會很好看……”漪靈耷拉著腦袋,繼續蹭地,平整的地麵又開始凹陷了,“所以……所以……我就回去把它……買下來……”

“原來如此……如此說來,她們也是繞了一圈,再偷偷回去……想不通,一件衣服而已,至於如此嗎?”

“什麼?”漪靈有些疑惑。

“啊?沒什麼。”石不語接過衣服,“我說,謝謝你的心意。”

“你喜歡嗎?”

“很好啊!”石不語拍拍對方的小腦瓜,“的確很好,以後我可以永遠以同一個造型出場。”

“恩,那就好。”漪靈很燦爛的綻放著笑容,“那你要記得穿哦。”

“沒問題。”

“拉勾?”

“……好吧!”

於是,拉完勾,蓋完章後,漪靈哼著小曲離開了,連走路的姿勢,都帶上了跳躍感。

“老板……”漪靈走後不久,悠白的腦袋又從門邊探了進來。

“……拿來吧。”石不語歎了口氣,第四個了。

“啊!老板,你怎麼知道……”

“廢話!少羅嗦,給我。”

“不是吧……”

“是。”

“你真的要?”

“除非你不給。”

“哦……”悠白看了他半晌,撓著頭,從懷中掏出一個袋子。

“看看……”

“老板,那我走了。”完成任務的貓熊長長的抒了口氣。

“去吧。”

“那你記得把夾子放在正確的地方哦。”

“……夾子?什麼夾子?”

“老鼠夾啊!”

“老……啊!”下一刻,某人放入袋中的手指,穿來劇烈的疼痛。

“逝兄弟,你這外衫不錯。”第二日吃早點時,秦暮笑呵呵的望著手指包裹紗布的男子。

“是嗎?”令人驚訝的是,凝寒、莫愁、漪靈,居然異口同聲的回答道。

隨後,出乎意料的秦暮險些將米粒撥拉到鼻中,而始作俑者的三位女性則在偷偷的望了石不語幾眼後,微笑著轉過了頭去。

石不語歎了口氣,這樣也好,穿一件,等於滿足三個人的願望……省了不少口舌。

“爹爹,那個……”清荷坐在他的懷裏,指著悠白麵前的一碟豬肉。

“好的,乖寶寶。”在被目光掃視後,貓熊很自覺的將碟子舉過頭頂,呈上前來。

“逝越來越進入爹爹的角色了。”莫愁帶著一絲淺笑,眼神明豔之極,“不如,自己早日生個出來?”

“好主意!”男子點頭應道,“幹脆,你來幫我實現這個偉大的計劃吧!”

“我嗎?”莫愁怔得一怔,忽的掩嘴笑道,“隻怕某人不肯……”

“逝公子在嗎?”兩人正大耍花槍,門外傳來詢問之聲,開門一看,卻正是昨日約好的珈漣。

“……你也來得太早了吧!”石不語無語的回頭看著桌上的早飯。

“是你們太晚了。”珈漣麵色一紅,從他身邊擠了進去,第一眼,便看到坐在桌邊的四位大小美人,這中間,除了漪靈外,其餘的三人都是她從未見過麵的。見她到來,凝寒三人也紛紛站起身來,彼此默默對視,似在驚訝對方的顏色,竟然絲毫不遜色於自己。

“介紹一下。”感覺到空氣中的那種火花,石不語連忙插在中間,“這位是盈水族的下任族長珈漣姑娘,這幾位是……”

“逝弟弟~~~”話還未完,門外又傳來一聲親熱的稱呼,回頭望去,卻見紅拂正靠在門扉上,笑眯眯的望著這裏。

“……”石不語徹底無語,大清早便可以湊齊兩桌麻將了。

“這位是……”房中的四位麗人,一致舍棄了珈漣,將目光齊齊的投向紅拂,大概是因為對方語氣太過親密的緣故。

“我來找逝弟弟要孩子這個月的生活費……”倚靠在門扉上的女子忽的露出憂傷神情,如此回答道。

“啪”的一聲,凝寒手裏的筷子落地……包括珈漣在內,五位女性,轉而將驚訝與憤怒的視線聚焦在某位男性身上。

“……”石不語無奈的呻吟一聲。第一次,第一次覺得女人都是老虎,而自己,卻不是個稱職的武鬆。

問過珈漣與紅拂,才知兩人都沒用過早點……果然是來騙吃騙喝的。石不語一麵吩咐店家再上些飯菜,一麵小心翼翼的措辭為彼此引見。隨著身份的明朗化,空氣中彌漫的那股殺氣逐漸平息下來,而另一種女人之間的嘈雜開始蔓延……

完成任務的男子一麵回憶著錢鍾書的名言“兩個女人,等於一千隻鴨子”,一麵與秦暮捧著飯碗,戰戰兢兢的躲在一角喝粥,生怕隱藏得不好,被卷入旋渦之中。

“紅姐姐,小妹的事,請你務必在越公麵前美言幾句。”吞下最後一口粥時,便聽得珈漣如此對紅拂拜托道。

“我自當盡力。”紅拂拉著她的手,輕笑道,“不過,說句實話。妹妹這事,隻怕不易。”

“……我也知道不易,不過此次前來,族中帶了萬兩黃金,專為打點所用。若能……”

“萬兩?黃金?”石不語的瞳孔頓時放大三倍,連忙撲上去道,“什麼事?可有我出力的地方?”

“沒有!”異口同聲的回答打破了某人的發財夢。

這日上午,便在這樣的閑談中度過了。到了中午石不語大出血之時,她們幾人,已成了相當要好的朋友。女人,真的是很難理解的生物,她們可以在見麵之後的半刻鍾內,挽起手兒,談起知己話,卻即使花上一輩子,都很難成為真正的朋友……男人無法理解女人的這種行為,就象女人無法理解,為什麼有些男人初次見麵,就會將自己的性命、身家、老小都托付給對方……

“幾位客官,要些什麼菜肴?”坐在大興最聞名也是最貴的聚香樓上,石不語正思考著嚴肅的哲學問題,好死不死的店小二,已經點頭哈腰的湊上前來,打算讓他盡早破產……

“不用點了。”珈漣揮手道。

石不語心中大喜,幾乎要撲上去親她一口……珈漣!你就是我心目中的天使!

“直接上最貴的那十道!”然而,那句緊隨其後的吩咐,卻直接讓人意識到,她的天使稱號前要加上“墮落”二字。

“我的錢……”石不語愁眉苦臉的望了眼秦暮,後者的麵色也是一片煞白,要知道,今日這飯錢,他也是要掏一半的。

“對了,聽說後日便是大興的花燈節,妹妹們若是無事,不妨留下來看完了再走。”等菜上齊後,吃得幾口,紅拂姐姐笑著開口道。看起來,這一群女人裏似乎她的輩分最高,接著依次是凝寒、莫愁、珈漣、漪靈。當然,這是從容貌上判斷,如果以實際年齡來看的……那就真的無法辨別了。

“花燈嗎?”漪靈拉著凝寒的手兒,輕輕搖晃道,“凝姐姐,我們留下來看看,好不好?”凝寒笑而不語,隻是輕拍著漪靈的小手,微微點頭。

“花燈是什麼?”莫愁和悠白有些奇怪的問道。石不語翻翻白眼,頓時無語……悠白也就罷了,至於莫愁,難道說她生活的“漢“並沒有花燈一說嗎?

“說起來,我們水族那兒,倒是沒有這個風俗。”珈漣也半仰著頭,有些神往。

“既然如此,大家便一起留下來。”紅拂舉起手中酒盞道,“到時便讓我來做個向導如何?”

“好啊!一言為定。“她們幾個一起舉起手中的酒盞,熙熙攘攘的碰上幾下。

嬌笑的聲音,惹得周圍的客人紛紛回過頭來光望,等到看清是六位麗人時,頓時目瞪口呆,再無一個能將視線收回來的……想想也是,六位顏色出眾的麗人坐在一處,是何等罕見的場麵,更何況這六人各有各的特色——凝寒的清冷、莫愁的魅惑、漪靈的可愛、悠白的憨態、珈漣的聰慧再加上紅拂的英氣,這六種氣質,平日裏能見到一兩種,都是少之又少,何況今日在這大堂上聚集……

石不語望著麵前的一群絕色,心中不知如何,隱隱約約冒出個念頭:“若是回不去,留在這裏陪著她們,也是……也是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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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ooeyes 發表於 2020-2-4 10:16 AM

西原卷

第六十六章 欺男霸女

“爹爹,那個……”正在胡思亂想,他懷中的清荷又扭著身子,指向桌上的菜肴。

“好的,寶寶。”石不語回過神來,麵上帶了許多紅彩,卻忍不住看了她們幾眼,不知如何,似乎是知道他的心思一般,凝寒幾人都同時玉頰帶霞,隻有莫愁朝他眨眨眼睛,而紅拂卻麵色不變,依舊笑吟吟的望著眾人。

“弟弟,你將清荷抱來,待我看看。”過得片刻,紅拂如此吩咐道。

“好!”石不語正覺得清荷阻礙了自己撈回本錢,連忙將她移交過去,大口大口的吃起最貴的菜肴來。

再看那清荷,自到了陌生人懷中,卻也不哭不笑,隻是怔怔的抬頭望著一旁的爹爹。

“你也該教她些人情世故,小孩子又不是豬,哪能喂飽了事。“紅拂握著清荷的手腕,白了某人一眼。

“嘿嘿……知道了,我明日起便教她。”石不語很是尷尬的撓頭道。

“恩?她手上的是……”隻是這時,紅拂忽的望見那道金色烙印,麵色不禁一變。

“不太清楚,可能是胎記吧。”

“不,不象。”紅拂低頭沉思片刻,“弟弟,我帶清荷去後麵的廂房休息一會,順便替她看看這烙印。”

“哦!”石不語嘴中塞滿食物,隻能點頭。

“你就不問問我用什麼法子?”紅拂站起身來,頗有深意的望了一眼。

“哦!那麼請問姐姐你用什麼法子?”

“敗給你了……”

“不語,你這姐姐,身上頗多神秘之處。”待她走後,珈漣忽的正色道,凝寒幾人一起點頭,表示讚同。

“我知道,不過,相信她沒有歹意。”

石不語雖不是天才,但也不是笨蛋。紅拂身上的疑點,便是她自己都未曾掩飾,自己又如何會看不出——區區越公府中的女官,地位怎能如此之高,連楊素都對她相當客氣;身上雖無一絲元力的波動,卻能在交談中有意無意的談到奇法異術,所使的兩柄短劍也是元器中的上品……

“想來也是。”凝寒點頭道,“我們也沒什麼可以利用的地方。”

“除非……”莫愁抿嘴笑道,“她看上的,是我們的逝……”

正說著話,便聽得樓梯一陣亂響,十幾名武士打扮的男子簇擁著一個年輕公子走上樓來。那年輕人穿著倒甚是貴氣,可惜生得五短身材、獐頭鼠目,麵帶**邪之氣。自上得樓來,四處張望一番,便向眾人此處匆匆心來。

“唉!”石不語看著對方那直勾勾的眼神,歎了口氣,“老套的劇情又來了。”

“幾位姑娘……”果然,還未靠近,那公子便高聲笑道,“小生聽得,有幾位美貌小姐在這聚香……”

“咳……”石不語咳嗽一聲,打斷了他的發揮,又起身與他並排站在一起。

“你要做什麼……”對方略微有些吃驚。

石不語微微一笑,不去理會,麵向凝寒五女,模仿著那人的口氣道:“幾位小姐絕色傾城,怎麼能在此委屈用餐,不如到本公子家中坐坐,吃些上等菜肴,如何?”

“……”那位公子聽得目瞪口呆,在座幾人卻是已有些忍不住笑了。

“當然啦,吃完了飯,不如就直接從了本公子,從此穿金戴銀,吃香喝辣,豈不快活。”石不語一氣呵成,轉頭問道,“公子,你看小生說的可對?”

“……對……”迷糊的某人居然下意識的應道。

“那便好!”石不語拍著對方的肩膀,忽的變色道,“什麼?不從?來人啊,將她們抓回去,軟的不吃吃硬的!什麼?王法?笑話,本公子便是王法!”

隻聽得“撲茲”一聲,漪靈第一個笑出聲來,鑽在凝寒懷中,隨即幾人一起笑得花枝亂顫,看得那人呆如木雞。

“好了。公子,你要說的話,小生都替你說完了。”石不語拱拱手,坐回自己的位子上,“既然說完了,您就請便吧!我們還要繼續用餐。”

“啊……”可憐的男子還處於癡呆之中,張著大嘴。

“公子?”身後一名武士看不下去,上前小聲提醒道。

“滾!我不曉得麼?要你來說!”那男子回過神來,賞了武士一巴掌,轉頭惡狠狠的盯著石不語道,“小子,你也不去打聽打聽我是誰,竟敢戲弄於我!”

“驕橫膚淺,便有家世,也被你壞了名聲。”秦老大卻再也看不下去,一拍桌子,站起身來,那幾名武士頓時嚇得後退幾步。

“你!”那男子不住後退,口中卻越發凶惡,忽的喝道,“來人,去調集五城巡檢司的人馬來,便說這裏有些為非作歹之徒!”

“笑話!”石不語搖著折扇,哈哈一笑,“區區幾隊人馬,便想為難我們?”說著話,張嘴一道妖華息射,便將一名武士手中的鋼刀化為灰燼,這還隻是用了半分妖力。

“可要我變個樣子,嚇唬嚇唬他們?”莫愁笑著,將嘴湊到他的耳邊,還乘機伸出香舌舔了舔耳垂。

“算了……你也來玩的話,便真的出大事了!”石不語微微搖搖,對那麵色慘白的公子道,“閣下還不打算走嗎?”

“你……”那人兩腿戰栗,卻是看著莫愁幾人,舍不得罷手,過了片刻,猛的咬牙道,“徐二,速去喚我哥哥前來,莫要放走這些人。”

“笑話,叫你哥哥來?便是叫你爺爺來也沒用!”石不語忍笑不住,當你哥哥是誰?術宗宗主嗎?

“公子,不太好吧……”那被稱為徐二的男子卻猶豫道,“若是讓大公子知道二公子你又做這些事,隻怕……”

“放肆!”二公子狠狠的打了他一個巴掌,“叫你去你便去,哪那麼多廢話,就說本公子被幾個外鄉土包子欺負了!”

“是……是……”徐二捂著臉,再不敢多言,往外奔去。

“且慢!”便在此時,隻聽得後麵傳來一聲輕喝,紅拂姐姐抱著清荷,帶著一絲笑意從屏風後轉出。

“又是位美人兒……”那位二公子先是受得一驚,待到看清對方容貌時,不由滿臉堆出笑來。

“宇文公子,你可是也要我隨你回去啊?”紅拂卻不動怒,徑自坐下,慢條斯理的答道。

“原來小姐知我家世,既然如此……”這位宇文公子卻聽不出話中譏諷之意,洋洋得意的揮開折扇。

“我數到三,你若還在此處……”姐姐並不搭話,低頭把玩著腕上金鐲,言語中卻帶上了幾分殺氣。

“笑話!我偏不走,你能……”那即將倒黴的某人卻不知道大禍將來,依舊大言不慚,卻是旁邊那徐二看不下去,湊到他耳邊說了幾句,剎那之間,可以很清晰的看見那張臉上的神色,從冷笑轉為驚愕,又從驚愕轉為驚恐,待得徐二說完時,他已哆嗦著坐了下去。

“一!”紅拂卻不去看他,自顧自的報起數來。

“走!快走!”那公子如同被刺紮中般的跳起身來,片刻之間,與幾名手下走得一幹二淨,樓上客人一聲齊呼,紛紛大笑起來,顯也看不慣這公子的所為。

“還是姐姐你有辦法。”石不語上前挽住紅拂的玉臂,替她斟了杯新茶。

“你呀!”紅拂狠狠掐了他一下,“險些惹出麻煩來!”

“這也算麻煩?”

“笨蛋弟弟,你可知道他哥哥是誰?”

“不知道,反正不是我。”

“我問你,他姓什麼?”

“……好象是宇文。”我思索片刻,“……你的意思是?”

“不錯!”姐姐瞟了我一眼,“這京城裏,可還有第二家宇文麼?”

“……那他說的哥哥是?”

“武威將軍,宇文來呼。”

原來,宇文君集隻生得二子,大兒名來呼,二子名惠及。這惠及卻不象他哥哥,並無幾兩本事,隻是仗著家中權勢、兄長英勇,在這大興欺男霸市、橫行無忌。他卻有宗最大的毛病,便是好色如狂,每每見到有些姿色的,不論婦人、閨女,一律搶了回去,百般**汙。有死不從命或玩得膩味的,便打死丟在夾牆內,一向無人敢來管他。

今日也是湊巧,他路過這聚香樓時,恰恰聽得客人說道樓上有五六位貌如天仙的姑娘,頓時起了色心……好在眾人強勢,否則早被他照舊搶回府去,至於後麵的結局,還用猜嗎?

“豈有此理,我聞得宇文來呼也是條好漢,難道就任家弟亂來?“這邊的敘述未完,那邊的秦暮已拍著桌子,跳起身來。

“秦軍牌有所不知。”紅拂輕抿了口茶,搖頭歎道,“宇文來呼雖然是條好漢,卻一向溺愛弟弟,無所不從。況且這惠及在外囂張跋扈,到得家中,卻做出一副兄弟和睦的乖乖模樣,因此宇文來呼深受其蒙蔽。”

“可憐!大丈夫卻被弟弟連累,壞了名聲。”石不語也搖頭歎息道,“罷了,既然人已走了,便不去管他。我們又不在這大興城長住。”

“就這麼放過他,未免也太……”漪靈卻是依舊怒氣微笑,撅著小嘴,上麵倒可以掛上幾個油瓶。

“善惡到頭終有報,隻爭來早與來遲。”石不語拍拍她的肩膀道,“讓我們祈禱他得AIDS吧……”

“恩?什麼是AIDS?”

“這個嘛……一種爽得過度的後遺症,基本等於死翹翹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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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ooeyes 發表於 2020-2-4 10:17 AM

西原卷

第六十七章 花燈節見聞

“乖妹妹,莫要為這種人生氣。”紅拂也安慰了漪靈幾句,轉頭對石不語道,“弟弟,我剛剛替清荷檢查一番,卻發現些異樣之處。”

“是那個烙印嗎?”眾人一起望向清荷手腕上的烙印,似乎上麵有點淡痕,想是方才施術的結果。

“不錯。”紅拂忽的收斂起笑意來,“據我看來,這烙印並非天生。”

“啊!”漪靈輕輕低呼一聲,“紅姐姐,你是說,有人在她手上烙上這痕跡?”

“什麼人如此狠心?”這次,連凝寒也不由動容道。

“並非如此……方才我以秘法探入這烙印之中,竟然隱隱覺察一個微型陣法……”

“陣法?”

“不錯!”紅拂的麵色越發凝重起來,“換句話來說,這烙印似乎是件元器,被人生生的拍入清荷的體內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等一下,為什麼要把一件元器拍入她的體內?“石不語聽得有些糊塗,元器,似乎是很貴重的東西,難道就這麼浪費?

“問的好!我又向那法陣內輸入些元力,結果,如泥牛如海,毫無反映。”

“也就是……”

“也就是說,這個法陣,似在禁錮著某些物事,例如……”

石不語心中一顫,想起那日清荷將手伸入陣法,引得妖力激蕩的場麵……

“妖力!”他與漪靈對視一眼,同時吐出這個詞。

“難道說……”莫愁一向最喜愛清荷,此時不由顫聲道,“清荷體內有隻妖?那……那她的性命,豈不是……”

“不一定。”凝寒忽的皺眉道,“也許……清荷本身就是…………妖……”

“不,凝寒妹妹,你錯了。”眾人正聽得一片駭然,紅拂及時出聲打斷了越發偏離的想象推測,“難道你忘記了,凡是妖者,不但要有妖力,還必須要有妖魂,而清荷體內,卻隻有前者。”

“……的確如此,是我考慮不周。”

“還好……”莫愁鬆了口氣,她雖注定一世為妖,卻很不希望麵前的可愛女娃兒也實為同類。做人,其實比做妖幸福多了。

“那麼唯一的解釋是,清荷的體內,藏著隻被封印的妖魔。”石不語也鬆了口氣,臉色忽又驟變道,“那她,豈不是隨時有可能喪命?”

“暫時不會。”紅拂搖頭道,“我方才測試過,這法陣牢固得很,幾年之內,絕對脫落不了。”

“那幾年後呢?”漪靈也有些急了,眼眶漸漸變紅。

“別急。”石不語連忙安慰道,“姐姐既然說出來了,必然會有辦法。”

“法子倒有一個。接下來的幾年,我們盡量搜索些可以驅逐妖力的丹藥,逐漸給清荷服下,時日長久後,或許能除盡妖力。等到妖力盡滅,那妖魔就算有天大本事,也休想掙脫出來。”

“可行嗎?”

“我也不知,不過總比坐以待斃的好。”

“……姐姐,你知道什麼叫善意的謊言嗎?”

眾人一起無語,陷入了沉默,隻有清荷不知道自己的命運,依舊咿咿呀呀的輕嚷著。

“不論如何……”過了片刻,石不語帶著笑容,抱起了清荷,“她始終是我的女兒,我不會讓那些白癡妖怪搶去她的身體。”

“逝……”眾女一起望來,顫抖的聲音顯示了彼此的激動,而最為脆弱的漪靈,甚至開始流淚了。

“如果一定要搶占身體的話……”石不語握著拳頭道,“就把漪靈的身體給它吧!”

“……”

這頓飯,因為種種變故,足足吃了半個時辰,光菜肴,就上了十七八道。最令石不語心痛的是,這六位散財童子哪裏是在吃菜,分明是在挑菜,一條魚,總共夾上三口,便放在一旁自然風幹,看得人眼中冒火。

不過,雖然如此奢侈浪費,到得結帳時,卻並未花掉多少銀子。石不語忍耐不住好奇,輕聲向小二詢問起來……怎奈對方任他發問,隻是笑而不語。到最後,還是紅拂滿足了某人的好奇心——

“大興商鋪的規矩,誰能讓宇文惠及倒黴,日後一切花費一律半價。”

“……還有這種好事?”

“民憤難填,以此泄憤罷了!”

“那我要是幹掉他……”

“全部免費。”

“漪靈……”

“恩?”

“你想為民除害嗎?”

不知不覺間,時日穿梭而過,已到了大興慣例的“花燈”盛慶之日。按照大興往年的慣例,這日晚間,家家戶戶都須結彩懸燈,大街小巷各要通宵長燭,勳將宰臣、黎民百姓,一律放下平日裏的差異懸殊,同在街上擁擠慶祝。

新皇楊廣又恐氣氛偏於冷清,壞了他的名聲,居然下道聖旨,要求上至一等宰輔、下至九品小官,均要在家門前紮起燈樓,以示喜慶,如有燈不明,花彩不鮮者,俱以軍法處置。如此一來,就苦了那些家中貧寒又清正廉潔的官員……

然而,情願也好,不情願也好,到了這日傍晚,夜幕初臨之時,隻聽得四城一聲炮響,無數花燈同時亮起,伴著醉人花香,將整座城市點綴得如在畫中,而那天穹之上,又有朵朵煙火燦爛綻放,襯得那星明月都失去了光澤……正如前人詩詞所說:

火樹銀花合,星橋鐵鎖開。

暗塵隨馬去,明月逐人來。

遊妓皆農李,行歌盡落梅。

金吾不禁夜,玉漏莫相催。

而如此的良辰美景之中,石不語一行人等,便由紅拂引導,齊齊外出遊玩。出發之時,眾人還能勉強聚在一處,前後相綴不過十來步。隻是到得街口,被洶湧而來的人潮一衝,頓時散得七淩八落。本就瘦弱的男子被人浪裹著卷了半日,等到脫身開來時,身邊隻剩下珈漣、漪靈與秦暮,至於凝寒、紅拂幾人,已全然不知所蹤。他在附近尋覓了片刻無果,幹脆放棄努力,自顧自遊玩起來。

“盡管放開胸懷!”路途之中,他見珈漣始終抓著自己的衣袖,一幅拘謹模樣,便拍拍她的肩膀,笑道:“隻當補償小時的辛苦吧!”

“你怎麼知道……”對方吃了一驚。

“這個嘛……”石不語還沒來得及回答,戴著花冠的漪靈,已從前麵雀躍著回來,拉著姐姐去看難得一見的戲法。珈漣掙紮了幾次,終於認命的跟了過去,臉上也不覺帶上了稚嫩的笑意。

“這樣才對,本來就是個年輕的女孩子,何苦被“天才”與“族長”的頭銜壓著……“石不語搖頭笑道,“那麼,看美女的時間到了!秦……”

令人詫異的是,不知何時起,秦暮已直勾勾的盯著某條巷子,順著他的視線望去,可見那處圍了不少百姓,更有陣陣嘈雜傳來。

“逝兄弟,我去看看,似乎有些不對勁。”

“……”石不語看著對方小跑而去,不由歎得一聲,“好漢,果真不是人當的!”

剛歎息到此處,卻見遠處的漪靈、珈漣都已歸來,手中還分別握著幾個糖人,不知是從何處得來的。漪靈問起秦暮所在,石不語便帶兩人去尋,好不容易擠進巷口,卻見一老婦正跪坐在地上,以頭搶地、哭喊連天。旁邊幾位女子攙扶著她,不斷安慰道:“大娘,小聲些,若讓官兵聽到……”

“逝兄弟,你來得正好。”秦暮站在一邊,虎目之中盡是怒意,見他進來,便拉至一邊,輕聲道,“我正有用你之處。”

“秦大哥,何事如此……”漪靈與珈漣一左一右抓著石不語的手臂,信口問道。秦暮有些詫異的望了珈漣一眼,後者麵上一紅,卻依舊沒有鬆手。

“又是那宇文公子幹的好事。”

原來,這老婦人姓王,一向孀居在家。今日不合帶著小女兒上街觀燈,卻恰巧撞上那色中惡鬼宇文惠及……怨就怨那小女兒生得貌美如花,宇文惠及一見之下,便**心大作,也不多話,一聲呼喝,早有手下人將那女子搶回別院,尋歡作樂去了。老婦人一路追逐,苦苦哀求無果,反被惠及手下踢了幾腳,丟在這巷口,至於那女兒,估計已是凶多吉少……

“**賊!”漪靈跺跺腳,便欲朝巷中的宇文別府衝去,石不語一把沒拉住,急忙跟在後麵,遠遠望去,卻見她正繞著圍牆,四處轉圈,打算翻越進去。

“還真是急脾氣……”習慣了掃尾的男子歎了口氣,轉頭問道,“珈漣,你懷裏可帶著紗巾?”

蒙上麵紗後,幾人悄無聲息的翻進牆去。剛剛入內,便見遠遠兩個仆人,提著燈籠朝此處行來,眾人連忙蹲下身子,隱在草叢之中。

隻聽得其中一人說道:“可惜這麼如花似玉的姑娘,便這麼……唉!”

另一人接口道:“誰叫她死死不肯依從少爺,還咬了少爺兩口……莫說閑話,你我快快把這屍體處置了,好去看燈。”

“你倒憑的冷血,還有心情看燈?”先前那人一麵咕噥,一麵走至牆邊,搬弄一陣,竟從牆上卸下一塊來,另一人背著具屍體上前,打算拋進去。

石不語向秦暮使個眼色,後者會意的點點頭,悄無聲息的摸過去,猛的化掌為刀,瞬息之間,擊暈了那兩個仆人。

轉過身來,他朝牆內探望片刻,忽然低呼一聲,麵上滿是恐怖之色,急忙張開雙臂,攔住正要探頭過來的漪靈。

隻是這時,小姑娘早已撅著嘴,從他腋下偷偷瞄去,隻看得一眼,便一聲尖叫,連連後退,一屁股坐到泥地上,若不是石不語及時製止,隻怕整個別府的人都要湧了過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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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ooeyes 發表於 2020-2-4 10:18 AM

西原卷

第六十八章 殺人者死

“白……骨,還有……還有肉、蟲子……”好不容易恢複過來的漪靈,指著牆洞,手指直哆嗦。

“誰叫你不聽秦老大的話。”石不語拍拍她的肩膀,示意珈漣過來照顧,自己則提著那燈籠,去照那倒在地上的屍體。

“這人,倒與那王大娘形容的女兒有幾分相似。”秦暮看了片刻,沉聲道。

“不錯,可憐年紀輕輕……”石不語歎口氣,從屍體頭上拔下那隻金簪,回去交給對方,也算個憑證。

“那這牆洞內的……”秦暮又轉頭望了一眼,“想必也都是那宇文公子的傑作?”

“不是人,簡直不是人。”石不語直搖頭,好色是一回事,男人有幾個不好色的?但是采花後又將對方盡數殺死,這就有些變態了……

“我……我去殺了他!”回過神來的漪靈跳起身,便欲往外衝去。

石不語一把拉住她:“傻瓜,你知道他在哪?”

“……難道你知道?”

“不知道,不過,有人知道。”

威逼了不到片刻,兩名仆人就一五一十的招供。原來那宇文惠及發泄獸欲之後,便到大興西門外的禦街上遊玩,據說是為了看沿途的社火。石不語又又嚇唬對方幾聲,確定沒有欺騙的膽量後,便輕輕擊去,將他們再度打暈。

“逝兄弟。”秦暮抽出背後雙鐧,聲中隱隱帶著殺氣,“你且歸還旅店,秦某去去就來。”

“秦老大,難道你想獨吞?”石不語搖頭反問道,“要知道,幹掉惠及的話,日後便可在大興免費吃白食。”

“你的意思,是要我分你一半咯?”秦暮怔了片刻,忽的笑道。

“這個自然。”

“好!果然是條好漢!秦某今日才知逝兄弟的稟性!”

“……秦老大,難道你一直都在提防我嗎?”

“嘿嘿……”秦暮有些尷尬的笑道,“誰叫你如此貪財、又怕死,身邊還帶著一群關係複雜的女子……”

“……靠,再說!再說我就不去了!”石不語重重淬了一口,玄幻小說果然不可信……這世上,哪有說幾句話,便與你一見如故,從此跟著你混的小弟?連秦暮這種直腸子都有心計,何況他人?

兩人對視一眼,不由得哈哈一笑。笑聲中,漪靈也已跳起身來,拉著石不語的臂膀搖道:“喂!我也要去。”

“放心,少不了你的份。白眉針,天生便是用來暗算人的!”

“倒是珈漣……”石不語轉念一想,卻怕連累水族,猶豫道,“你,不如先……”

“你去哪!我便去哪!”然而,神情昂然的女子直接打斷了他的話,隨即意識到自己話中的歧義,不由雙頰飛起紅霞,垂下了頭去。

“……”

一片寂靜中,隻聽得漪靈一聲輕“哼”,從鼻孔中噴出長長的白氣來。

出得別府,秦暮與漪靈徑直趕往禦街附近打探消息。石不語帶著珈漣晚行一步,先將那金簪交付王大娘。對方一見之下,頓時痛哭流涕,看來這首飾,正是她女兒的遺物。

哭片一陣,這老婦人忽的站起身來,便想一頭撞死在牆上,好在周圍百姓甚多,七手八腳的將其攔住。

石不語見她如此痛不欲生,終於忍耐不住,湊到她耳邊輕聲道:“大娘,莫要悲戚,過得片刻,便叫你看報應臨頭!”

那婦人身子一顫,忽的停止哭泣,愣了片刻,猛的跪下,朝他連連磕頭道:“公子肯為我女兒報仇,老身感激不盡!來世做牛做馬,也要報答……”

“……”石不語翻翻白眼,頓時無語,這還是秘密嗎?再看四周聞得此言的百姓,無不停止議論,駭然的齊齊望來,場麵頓時變得死一般的寂靜。

過了半晌,一位中年書生忽的抬頭望天,自言自語道,“今夜如此喧嘩,我竟什麼都未聽到。”

他身遭的百姓紛紛一怔,隨即七嘴八舌的應道:“不錯!不錯!正是如此!我等什麼都未聽到!”

石不語望著眼前這場景,心中不知如何,竟升起一個念頭:“便衝這群百姓,我也要砍下那宇文惠及的狗頭來!”

片刻後,兩人到達西大興禦街時,秦暮已打聽清楚了情況。那位即將倒黴的惠及禽獸,正帶著數百名家將,徐徐欣賞路旁演出的社戲,朝此處行來。隻是他身處家將拱衛之中,不肯落單,倘若一擊不中,讓那混蛋躲到“肉盾”身後,便有些棘手。更何況,附近正有幾隊禁軍在巡邏,片刻之內便可趕到,到時隻怕……

“好在這附近的百姓已被他嚇得逃散,否則更是麻煩。”石不語搖著折扇,心中思索著如何哄那混蛋乖乖去見閻王。

這時,倒是一直沉默的珈漣,眼中忽有靈光閃過,開口問道:“秦大哥,你說,他們在欣賞社戲?”

“正是。”

“如此說來……我倒有個法子。”

按照珈漣的分派,石不語去前路探察惠及的行進情況,以防他突然改變路線或者加速,至於漪靈,則依仗天真可愛的外貌,去遊說後麵的社戲團賣些多餘的油彩與器械。

等到發覺宇文惠及即將接近的石不語,在匆忙奔回聚集點時,卻被麵前三個滿臉塗抹油彩的怪物嚇得一跳。

“是我。”好在秦暮的聲線並沒未變化,倒是很容易辨認出來。

“倒象在唱京劇……”石不語的譏笑還沒結束,便被三人七手八腳的拉住,在他臉上也繪起畫來。

等到宇文惠及在家將的簇擁下,洋洋自得的接近時,四位刺客已舞著借來的器械,將禦街堵得水泄不通。

眼見此景,一名家將便替那惠及上前問道:“你們演的是哪一出?”

石不語一麵舞著條花槍,一麵信口胡說道:“稟公子,我們演的是新戲,梁山伯與祝英台。”

“梁什麼?”惠及在馬上聽得一怔,隨即來了精神,“這倒新鮮,舞來看看。若是好,本公子有賞!”

“啊?”石不語與秦暮麵麵相覷,他們起初的念頭,隻是期望對方能夠放鬆警惕,以便下手,不料如今真的要在眾人麵前演這一出……毫無藝術細胞的兩人,頓時沒了主意。

然而此時,卻聽的珈漣低聲應諾,長袖一振,真在這月光下的禦街上,伴著自己的輕吟淺唱,翩翩而舞起來。

水族女子一向能歌善舞,珈漣又是其中的翹楚,此時在明月之下,搖曳著身姿的她,宛若星辰凝結的精靈,一顰一笑,都如灌輸了無窮的魔力般,令人飄飄然中,幾乎忘了自己身在何處……

“好美……”石不語怔了片刻,幹脆拉著同樣迷醉的兩位,在珈漣身旁擺個造型,四人裹成一團,逐漸向那惠及靠近。至於那邊的家將,早將視線懸在珈漣偶爾露出的雪肌上,哪裏還注意得到這些細節。再看那宇文惠及,卻正靠在馬頭上,看得目瞪口呆,眼中盡是欲火,想必又被珈漣勾動了壞心思。

再舞得幾步,眼見便要到得惠及馬前,他忽的怪叫一聲,喝令四人停下。

石不語暗呼不妙,低頭問道:“公子,可是小的們不稱你心意?”

“舞的好,這女子更好!”惠及摸著下巴笑道,“來人,把她給我帶回去!”

兩旁家將一起應諾,便要上前來抓人,石不語與漪靈對視一眼,大呼可惜,卻隻差這一步……

正在此時,隻聽得秦暮大吼一聲,忽的高高躍起,越過幾名家將,向那惠及撲去,人在半空,便已拔出背後雙鐧,照著對方頭顱,狠狠砸下。

也是惠及倒黴,正靠在馬頭上色咪咪的盯著珈漣,毫無防備下被秦暮逮個正著,連人帶馬,頓時被砸成肉餅!

四麵的家將突遭巨變,一時反應不過來。石不語見機不可失,一道妖力轟出,將幾名擋路的家將擊飛,拉著珈漣便往後跑,漪靈取出白眉針,隻朝人多處射去,造成一片混亂,掩護著秦暮撤離。

直到他們跑了十七八米,後麵的家將才反應過來,一聲吶喊,各舉槍刀棍棒,追趕上來,幾個機靈的更是高聲呼叫,試圖將周圍的禁軍引來,果然不到片刻,便見前麵寒光閃動,數隊鐵甲禁軍包裹而來,百姓頓時喧嘩擁擠,亂成一團。

眼見如此,石不語哪敢怠慢,雙掌交錯擊出,間或還要噴吐妖華息射,擊得那些士兵橫飛亂舞,筋閃骨折。隻是身處鬧市之中,他卻不敢太過放肆,若是此時身處郊野,隻須使出當日那妖華息射加妖力雙重攻擊的“妖華息爆”來,這區區數百名士兵,也便去地府報道了。

怎奈好久不長,邊殺邊走,半晌過後,石不語體內的妖力也逐漸開始枯竭,而附近的士兵卻有增無減,如同螻蟻匯集般,越聚越多。到得後來,四人每行進一丈,都要費上不少氣力,好在圍追者忌憚四人的攻擊,不敢肆意接近,否則這數千名士兵一起湧上,便有十條好漢,也一起了賬。

不過,當石不語趁著空隙望去時,卻瞧見四周的百姓都已逃得稀稀疏疏,如此一來,那招“妖華息爆”便有了用武之地……

卻在此時,隻見前方的士兵如潮水一般,紛紛向兩邊退去。迎麵一人,舞動鳳翅鎦金鏜,策馬奔來,定睛望去,正是那天下聞名的好漢,武威將軍,宇文來呼!

“來得好!”秦暮早已存心試試這聞名英雄的武藝,舞動雙鐧,從三人身邊越過,迎了上去。那宇文來呼隻將鳳翅鎦金鏜往下一掃,頓時將秦暮擊得倒退了七八步,險些連雙鐧都脫手飛走。

“喵喵的!”石不語吃了一驚,連忙攔在秦暮麵前,張口便是一道妖華息射噴去。

宇文來呼不閃不避,將鳳翅鎦金鏜舞得象車輪一般,橫衝過來,那鏜上突然紅光大作,銀色的妖華息射到了它麵前,忽的顏色一暗,憑空消失。

“豈有此理!”石不語還是首次得見武者如此輕鬆抵擋宗法,心中不服,雙掌齊揮,兩道妖力凝為青索,向對方奔襲而去。

宇文來呼故技重施,舞起鎦金鏜,紅光更勝前次。石不語哈哈一笑,張嘴又是一道妖華息射,後發先至,恰恰鑽入那青索的交錯點上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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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ooeyes 發表於 2020-2-4 10:19 AM

西原卷

第六十九章 姐姐你是誰

“妖華息射爆!”一聲大喝過後,宇文來呼身前光芒大作,巨大的轟鳴聲中,氣浪卷著碎石,激射而出,他一聲悶哼,一頭撞下馬來,在地上滑出數十丈開外。

“這下你還不死!”石不語一揮折扇,大笑數聲。話音未落,那倒在地上的宇文來呼果然不死,一躍而起,身後仿佛長了翅膀一般,橫空飛過數十丈,鎦金鏜橫掃過來,重重擊在對方的胸口,數千斤的力量,仿佛一座大山般,猛然壓了過來……

砰然一聲,饒是石不語身子經過妖力的鍛煉,也在這重擊下,憑空飛起,宇文來呼卻不罷休,低吼一聲,高高躍起,又是一鏜擊在背心,仿佛打棒球似的,將其擊得撞上一麵破碎的石牆。

“日……”石不語還未來得及開罵,已哇然一聲,吐出滿口鮮血來,身子一陣酸軟,再也掙不起來。

“逝哥哥!”漪靈一聲驚呼,白眉針更不停留,瘋狂的向宇文來呼射去,秦暮也撐起身子,勉強舞起雙鐧撲上前來。

隻是那宇文來呼自視極高,對他兩人的近身視若無睹,左手輕揮,擋開白眉針,飛起一腳,又將秦老大震開幾步,右手橫舞鎦金鏜,朝石不語狠狠砸將下來。

“逝!”危在旦夕之時,隻見珈漣棄了雙劍,,合身撲上,將麵色慘白的男子壓在身下。

“走開!”石不語大驚之下,死命將她推開,隻是受了重創之下,渾身酸軟,哪來還有力氣,眼看鎦金鏜便要及身!

“劍動!”正在此時,隻聽得半空中一道身影射來,口中輕喝道。瞬息之間,珈漣落在地上的兩柄短劍忽的的自動飛起,帶起兩道紅芒向宇文來呼射去。

原本無所忌諱的豪傑,忽的臉色大變,翻身躍開幾步,已然擊出的鎦金鏜也橫過身前,堪堪擋住紅芒,隻聽得激鳴後,那鏜上多了幾處缺口。

“爆!”眾人還未來得及反應,半空中的身影又是一聲輕喝,擲出幾團黑球,那球體落地之後,猛然噴出黑煙,兼著惡臭,將附近一帶盡數籠罩其中。

“咳!”石不語才咳嗽得半聲,便見一人到得麵前,橫手撈起自己與珈漣,疾射而去,冷風撲麵而來,他再也支持不住,眼前一黑,暈了過去。

“逝!”男子勉力撐起眼皮,映入眼簾的,是珈漣那張焦躁中帶著許多憂慮的俏臉。

“呼!”他深深吐了口氣,隻覺得胸口一陣劇痛,忍不住悶哼出聲。

那黑衣人身形一晃,聲未人已現,左掌上托著一粒丹藥:“吃了它。”

石不語伸手去接,鼻中隱隱約約聞到一股熟悉的香氣,心中一動,脫口而出道:“姐姐?”

對方沉默不語,看了他片刻,忽的扯下了黑紗……石不語頓時眉開眼笑,去抓她的玉掌:

“姐,果然是你!”

紅拂反過手來,重重的在他頭上賞了幾個暴栗:“笨蛋弟弟,日後莫逞英雄!”

“輕些!輕些!”石不語抱頭呼道:“這怎能怨我?真是活見鬼了!誰想得到,身為武者的宇文,對付起宗士來竟然如此輕鬆……”

“才知道嗎?若不是他如此厲害,那惠及早就死上十次八次了。”

“我呸!再厲害,還不是讓我幹掉了他弟弟,能耐我何?”

“吹吧!”姐姐白了我一眼,“方才是宇文來呼還不知道他弟弟被殺,若是知道,你們一個都跑不了!”

或許是被觸動了思緒,珈漣忽的驚道:“秦大哥與漪靈妹妹還在那……”

“…………早不說!”

“放心!”紅拂連忙阻止自怨自艾的男子道,“秦暮幾人,已由凝寒妹妹他們去救,想必在那黑煙的掩護之下,逃脫絕無問題。”

“那就好。”石不語鬆了口氣,轉而打量起四周來,似乎很是熟悉的感覺。

紅拂詭異一笑,令得某人頓生不祥之感。“弟弟,你可想知道此是何處?”

“你該不會想告訴我……越危險的地方就越安全吧……”

“真聰明!”紅拂吃得一驚,“此處便是宇文君集的左丞府。”

“……果然是個好地方。”石不語徹底無語,殺了人家兒子,還到人家家中避難,過會兒宇文家辦起喪事來,到處燈火通明,隻怕連隻蒼蠅都飛不出去……

“放心,等會便走!”紅拂似乎看出他的心思,“我已煉化傀儡,化成你們模樣,向西門逃竄,想必宇文來呼此時已追趕下去。再過半個時辰,待你方才吞服的丹藥起了作用,我們便從北門離去。我隨身帶著越公府的令牌,料也無人敢來攔阻。”

“……傀儡術?”石不語雖不甚解,卻也隱約記得這術法乃是心宗的不傳之秘,而那個宗門,是從來不收女性的。

“紅姐姐,你到底是什麼人?”珈漣在旁一怔,替他提出一直存於心中的疑惑。

“女人!”這種回答的確無懈可擊。

下一刻,輕盈的腳步聲逐漸傳來……

紅拂臉色一變,隨手拉開一個衣櫥:“進去!”

“使用麵積太小了點吧……”

咿呀一聲,門被輕輕的推開,從縫隙中,可以隱約望見一個窈窕的人影步入房間,一聲輕歎,她於桌邊緩緩坐下,背對著眾人,向著桌上的燭火發怔。

“這下卻好!”石不語湊到紅拂耳邊,苦笑道,“我們可以在此過年了……”

回答他的,是耳垂上傳來的輕輕齧咬,。怡人的香氣淡淡飄來,令並無他念的男子也不由心中滌蕩起來。

“罪過!罪過!”石不語不敢再去看對方的玉顏,急忙轉過頭去,結果那另一邊的珈漣恰巧也轉過頭來,雙唇相對,堪堪印在一處。

珈漣猛然一顫,便欲呼出聲來,石不語情急之下,幹脆來個深吻,連舌頭都探了進去,這才止住她的聲音。再看對方的麵容,早已紅得如同熟透的鮮果,哪還有半分平日的矜持模樣。

說來也是奇怪,眾多熟識的女子中,除了紅拂,珈漣算是與他相識最淺,見麵也不過數次,卻被占了最多的便宜。先是上次滾在一處,隨後又是此次的熱吻……

“嗚!”偶然吃了豆腐的男子正在心神激蕩知,腰上忽的一疼。便用膝蓋去想也能料到,必定是紅拂姐姐看不下去,在後麵狠狠來了一下。

“巧合……”石不語縮著脖子,往後仰去,任由二女的視線在空氣中交織出火花。

“蕭妃娘娘,微臣宇文君集,特來求見。”正在尷尬時,隻聽得門外腳步聲移來,一個中年男聲響起。

石不語聽得這聲音,卻是心中一顫,緊緊握住了拳頭,這聲音,是的,自己絕不會忘記,正是那日建康城內,在楊廣身旁賠給自己銀子的中年謀士,難道說,他便是大楚第一權臣,宇文君集?

“弟弟,現在不是時候。“察覺到他身軀的顫抖,紅拂輕輕握住了他的手掌,石不語咬咬牙,微微點頭。

“宇文大人請進來吧。”這時,那坐在桌邊的女子,已輕擦淚痕,柔聲答道,聲音如此輕柔,令人一聽之下,便生起呵護的欲望。

三人對視一眼,蕭妃?妃子?怎會在宇文君集的府中?

“是!”門口的男子沉聲應道,步了進來,躬身行禮道:“拜見娘娘千歲!”

“宇文大人……”被稱為蕭妃的女子卻並不答話,過了半晌,幽幽回道:“太子殿下已經被廢,我哪裏還配娘娘之稱……”

“娘娘……你何苦明知故問呢……”宇文君集微微一笑,語氣怪異的答道,“太子殿下雖已被廢,陛下卻對您一往情深……”

蕭妃搖搖頭,打斷了他的話,默默望著窗外,輕聲答道:“使君自有婦,妾身自有夫……你回去告訴陛下,太子已不語,妾身終將隨他而去,恕不能從命!”

“娘娘,您這又是何苦……”

“大人!”蕭妃忽的語氣一變,轉過身來,“妾身鬥膽問一句,陛下真的是喜歡我這個人嗎?”

“這……”

“還是說,隻是因為我與某人比較相似?”

宇文君集似乎被擊中了要害,怔怔而立,啞然無聲。過得片刻,忽的笑道:“娘娘,微臣果然小看了您。不錯!陛下之所以看中您,確是因為……”

“既然如此,我更沒有從命的必要了。”

“抱歉,娘娘你還真要從命不可!”宇文君集的語氣,從方才的謙恭變得淩厲起來,“隻當是為了廢太子殿下的性命著想!”

“你們……”蕭妃呆滯當場,身形顫抖不止,“卑鄙!”

“所以,娘娘您最好還是從命吧!”宇文君集並未動氣,依舊緩緩道,“況且,您也隻需煎熬兩三年而已。等陛下救活那人之,娘娘您願死願活,盡可隨意。”

“不可能!死去之人如何能……”

“您不相信沒有關係……陛下相信便可以了。”宇文君集的聲音帶上了幾分邪氣,“況且,

連一隻花精都可坐至娘娘的位子,這世上,還有什麼不可能的?”

“妖?”在偷聽者們的詫異目光中,蕭妃再也支撐不住,癱倒在椅子上,顫聲道:“你……你如何得知?”

宇文君集並不回答,端起桌上的杯子,細細品得一口,徐徐道:“蕭妃,我們來做個交易如何?老夫保全廢太子的性命,你乖乖的進宮,伺候陛下。隻要讓他能將心思都放在你身上,便算是你的功勞……”

“你終究有何目的?”蕭妃聲若遊絲的答道,“難道,你想篡國?”

“篡國?笑話!這世間我看得上的東西卻還不多!”宇文君集大笑不止,忽的沉聲道:“一句話,你是應還是不應。老夫時間不多,沒有心思與你閑聊。”

“我……”

“大人!”正在此時,門外響起尖呼聲,“二公子他,出事了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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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ooeyes 發表於 2020-2-4 10:20 AM

西原卷

第七十章 星辰

聞得兒子出事,宇文君集匆匆去了,不過看其離去的腳步聲,倒並未如何驚惶,可見涵養功夫之深。

蕭妃獨自一人立在房中,如木石一般失去了生命的氣息。過得許久,她忽的輕歎一聲,徐徐解下腰間的絲帶。

“咦?難道說……要脫……”衣櫥中的男子還未來得及遐想,兩邊已各自伸出一隻手來,同時捂住了他的眼睛。

“……不至於吧!”等他好不容易擺脫了那兩隻手,卻見蕭妃已踏在木幾上,將頭伸入絲帶係成的環中,這場景,怎麼感覺象是……

“喵喵的!”就在木幾被輕輕蹬開的瞬間,石不語從衣櫥裏翻滾而出,猛然衝刺,吊在絲環上的女子還未來得及扮演吊死鬼,便被他一個豎抱,生生的拉了下來。

“別出聲!”跟在身後的紅拂抽出腰間短刃,橫在對方頸上。

“……姐姐,你覺得,威脅一個求死之人,會有效果嗎?”石不語很是無奈的翻翻白眼,推開短刃,將嚇得癡呆的蕭妃拉起身來。

然而,便在觸及那張麵容的一剎那,他倒吸一口冷氣,不由的輕聲呼道:

“瑩姐姐!”

“你們是什麼人?”終於回過神來的蕭妃,輕聲問道,即使在這種環境下,她的聲音,也還是如此柔和。

“這個並不要緊。”石不語仔細打量著。這位女子,生得倒與瑩姐姐有五六分相似,自然,無論是那種溫柔的氣質還是五官的細節上,她都要美上許多。如此說來,按照宇文君集之前的話來推斷,難道楊廣要救活的人,是……是……已經逝去去數載的張麗蓉?楊廣這個情種,還不肯死心嗎?

這時,隨後到達的珈漣,已遞過絹帕,細聲安慰著目光茫然的女子:“蕭姑娘,何以如此?莫非你不願救援太子殿下?”

“……那又如何?”蕭妃苦笑道,“待我沒了價值,太子照樣會被處死。”

“不是照樣,是已經。”紅拂卻嫌對方死得不夠快,又補上一刀,“三日前,廢太子已被處死,宇文君集倒是誆人的好手!”

蕭妃身子一顫,雙手一緊,將麵前的琉璃杯捏得粉碎。

“太子殿下,他已經……已經……”

“不錯……死者已矣,請節哀吧。”

三人一起轉過視線,不忍再看這淚流滿麵,卻不敢放聲大哭的柔弱女子。

“原來如此……原來如此……”蕭妃抽泣著,反反複複念著這句,忽的抓起桌上的琉璃碎片,朝自身胸口拍去。

“砰!”的一聲,石不語提早一步,擊在她後頸上,將其打暈過去。

毫無異議的,三位潛逃者帶上了這位不幸的女子,即使她給本以艱難的出逃計劃又增加了幾分難度;然而,充滿異議的是,到底由誰來背負她,卻成了一個難以解決的問題……

從常理來說,男人,比如石不語,一向都是充當搬運工的角色。隻是這一次,珈漣卻堅決的否定提議,自告奮勇的背起昏迷的蕭妃。

因此,石不語在望著對方搖晃的背影時,不由有些感激的歎道:“想不到,珈漣也有溫柔的一麵……能體諒受傷的我。”

“也許吧……”紅拂在他身邊掠過,輕聲笑道:

“另一種推測,也許,她隻是不願讓你碰另一個女人。”

“…………”

無論如何,在“借用”一輛馬車後,四人躲於車中,由紅拂持著令牌向北門進發,一路行去,卻見不少士兵集隊奔赴西門,大概是去包圍那五個可憐的傀儡。

“倒想看看宇文來呼的表情……”當石不語浮想聯翩的同時,馬車已順利的越過北門,並且開始加速奔馳,幾個時辰後,眾人已抵達了某個不知名的峽穀,並且打算在此歇息過夜。

顧慮到唯一男性的身子還未複原,紅拂與珈漣將他留在洞穴休養,毅然挑起狩獵的重任。無聊的石不語,隻得瞪著洞外的天幕發呆,腦中盤旋的,始終是宇文君集的那幾句話。

雖然並沒有見到對方的模樣,但可以確定的是,此人的誌向,絕不隻是做一個奸臣那麼簡單……他究竟想做什麼?或者說,他想通過楊廣做什麼?

隨著一聲嚶嚀,被打暈的蕭妃開始醒來。

“為何救我?”這是她說的第一句話。

“因為你是美女。”石不語很直接的表達想法,“看見美的事物毀滅時,人人都會伸手去救的。”

“沒用的……”蕭妃先是一怔,隨即搖著頭道,“你又能阻我幾次?”

“是這樣嗎?那麼,你繼續死吧,我就在這看著!”

“謝謝……”對方露出了無聲的淒笑,站起身來,朝洞外行去。

“不客氣,我應該謝你才是。希望你死後,可以變成厲鬼去幹掉楊廣。”

蕭妃忽的停下腳步……“你,也與他有仇?”

“恩。”石不語望著眼前的篝火,“可還記得方才我喚你什麼?”

“……瑩姐姐?”

“他殺了她。”

“抱歉……”

“可是我打算至少先幹掉他……不象某些連複仇勇氣都沒有的女人,隻知道死。”

“可是,我這樣的一個弱女子,能夠做什麼?”蕭妃的淚水,一滴一滴的落在塵埃之中。

“那就要看你自己了。”石不語靠在石壁上,緊緊裹著衣服,“即便隻是做張紙人,寫上楊廣的名字,每天去戳它,也比莫名其妙的自殺要好吧!”

在這句話過後,兩人一起陷入沉默中,隻有篝火中的樹枝,時不時的發出爆裂之聲……

“謝謝。”許久之後,猶然帶淚的女子,終於輕輕的吐出兩字。

“不死了嗎?”

“是!”她的眼中映著兩團火焰,是篝火的倒影,還是……“我會替太子殿下報仇的。”

“太子嗎?”石不語忽的有些按捺不住好奇,猶豫道:“……我有個很唐突的問題。”

“公子請講。”

“如果我沒記錯,似乎從剛才到現在,你都稱太子為殿下……按理來說,不是應該稱他為‘夫君’的嗎?”

對方的神色在這個提問之後,頓時變得黯然起來。許久之後,終於輕聲答道:“他不是我的夫君……”

“……”

“他是我的哥哥。”

“……**?”

“我不是人……”蕭妃輕輕歎氣,陷入了回憶之中。

“的確,**的,的確不算人,比如某個島嶼上的……”

“我是花妖……”她已忽略身旁男子的存在,自言自語道。

“雖然不知道自己的意識,是從何時開始的……但從我有知覺起,便生活在一個峽穀中,時間漸漸流不語,慢慢的,我也能幻成人形,脫離花根,四處活動。”

“原來……你真的不是人。”

“偶然中,一位獵戶發現了我。他設下計謀,趁我修煉時不能動彈,將花根挖出……花根被他掌握,我不想死,隻能勉強聽從他的命令。”

“然後?”

“他將我帶到集市上,打算高價把我賣掉……這時,太子殿下路過此地,或許是前世的緣分,他買下了我,甚至還冊我為妃……”

“……人生大起大落,真是太刺激了。”

“隻是,後來我才得知。原來殿下他,不能……”

“恩?”

“不能……人道……他封我為妃子,並且要我與他演一出戲,假裝被我迷住。這樣,就有理由不去接近別的女人。”

“…………”

“雖然如此,他卻真的對我很好……我難過的時候,他會逗我笑,我笑的時候,他笑得比我還快樂,我們就象失散多年的兄妹;無所事事時,他總喜歡躺在我的腿上,給我講講他的夢想。他總是說,自己並不想當皇帝,隻想做個自在的畫匠……”

“是嘛……原來也有人和我一樣,沒有那麼大的野心。”

“隻是……並沒有人肯相信他的夢想,尤其是那個站在身後的弟弟。楊廣和宇文君集一起陷害了他,等我知道這個陰謀的時候,武士們已衝入了府邸。在我麵前,哥哥他,就這樣被帶走了,即使在那一刻,他仍然喊著:‘不要傷害她!’這是我最後一次見到他……”

“之後,你就被帶到宇文君集的府上,被囚禁著,等待楊廣的臨幸?”石不語歎了口氣,也許這個故事有些老套,但在這樣一個柔弱得仿佛殘柳般的女子口中道出,卻多了幾分淒涼。

“恩……”蕭妃將頭深深的埋進臂膀,坐在火光無法觸及的陰影裏,柔弱的身影在夜風中輕輕的顫抖著,仿佛隨時可能倒下。白皙得略帶病態的肌膚、楚楚可憐的五官、以及垂柳般搖曳的曲線……她的身上,似乎有種無法言述的氣質,仿佛最名貴也最脆弱的瓷器,令人心疼、惹人呵護……

不知怎麼的,石不語忽的想起另兩位有著相似麵貌的女子……是不是,這樣的一張容顏,注定了她們的不幸?

“據說,每個人死後,都會化為夜空上的星辰……”沉默了良久,男子望著洞外的一小片穹天,徐徐開口。

“瑩姐姐、太子殿下,還有許多許多人……他們一定正藏在星光背後,望著我們,祝福我們……”

猶然顫抖著的麗人沒有應答,隻是靜靜的仰起玉頸,望向星光閃耀的夜幕。

“我想,太子殿下,不,應該說,你的哥哥,也不會願意看見你的憔悴與絕望……”

“死去的人們,總希望活著的,能夠更快樂、更幸福,這也是他們,之所以為我們而死的原因吧……”

“當太子殿下在離別的剎那,喊著‘不要傷害她’的時候,我知道,他的心中,應該和瑩姐姐離去之前所想的一樣……”

“逝!妹妹!你們要好好的活下去……”

在自言自語說出這句話的同時,石不語仿佛真的於夜空中,看見了姐姐的容顏……她在向自己微笑嗎?

而身邊的女子,不知何時已停止了抽泣,向著夜空,綻放著最美的笑容,即使,淚水仍在無聲的流淌著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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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ooeyes 發表於 2020-2-4 10:21 AM

西原卷

第七十一章 珈漣的煩惱

不知從何時起,兩人漸漸靠在一起,依偎著望著蒼穹中的星光……疲憊和睡意漸漸襲來,在身邊的花香中,石不語沉沉的合上了眼皮……

“咳!”突然其來的咳嗽聲驚醒了夢中的“鴛鴦”,下意識的一個跳躍,兩人反而更加緊密的纏在一處,重重的摔倒。

“睡得可好?”紅拂遞過兩隻烤好的兔腿,麵上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。

“……還可以。”石不語將一隻兔腿遞給身邊的人兒。

“我……我隻……吃素。”蕭妃顏上一片潮紅,捏著衣角,聲音都變得結巴起來。

“……抱歉,忘記你是花妖了。”石不語尷尬的撓撓頭,“要不,我去弄點化肥給你?”

“化肥?”

“當我沒說過……”

“我弟弟是白癡,你不用理他!”紅拂拽著他的耳朵,活生生的扯將起來,“不過,他是天生的女性磁石。你若不想壞了貞潔的話,最好離他遠一些。”

此言一出,蕭妃的麵色,比方才又紅得三分……徹底變成縮頭的鵪鶉。

“……大姐,你是在形容弟弟還是在形容色魔?”

“有區別嗎?”

無言以對的男子,終於意識到與女人鬥嘴,是一件毫無意義的事,他很識相的抓起羊腿,轉移話題。

“咦?這東西不錯,是姐姐你做的嗎?”

“抱歉,我什麼都會,就是不會做飯。”紅拂回答得極其幹脆,指了指坐在一旁的珈漣。

“……時間匆忙,我隻是隨便做了一點……”被指到的某人,有些矜持的回答道。

“不會啊,做的很好。如果這樣也隻叫隨便的話,那你這輩子都隨便做給我吃吧。”石不語啃著手中的美食,隨口應道。

然而,隨著對方的滿麵霞飛,他立刻意識到語言中的不妥:“咳……我的意思是,咱們是一輩子的朋友,所以,應該可以常常吃到……”

“沒關係。”這麼一解釋,珈漣反而更加的垂下頭去,用幾乎無法辨認的聲音答道:“我願意……”

“是嘛!”石不語尷尬一笑,很明智的再度轉換話題,“蕭妃娘娘,你……”

“蘭蓉就可以了。娘娘……我承受不起。”

“好吧!那麼,蕭姑娘,你之後有什麼打算嗎?”

對方的眼神中一片迷惘,過得半晌,忽的站起身來,盈盈走至石不語麵前,屈身下跪……

“公子救我性命,又助我解開心中死結。妾身今後願侍奉公子左右,為奴為婢。”

她這麼一跪,胸前頓時走光,石不語鼻中一熱,連忙退開兩步:“我隻是順手而已……不至於如此吧!”

“救命之恩,無以為報,聊表心意而已。”蘭蓉的聲音雖輕,卻透著幾分堅決,“況且妾身元力低微,也隻有跟在公子身邊,才能見大仇得報。”

“話雖如此……蕭姑娘,你先起來再說吧。”

“公子不答應,妾身便不起來。”

“……你屬驢的嗎?”事實上,女人的柔弱外表往往與內心的堅韌成反比。

“我替弟弟答應了。”然而,紅拂卻搶在石不語之前,很爽快的回答道,“日後你便跟著我們吧!”

“等一下,姐姐,什麼時候我們要一起……”

“難道你要我回大興去送死嗎?宇文君集不是笨蛋,遲早會猜到我身上。”

“話雖如此……”

“就這麼定了。”紅拂輕輕扶起蘭蓉,下達逐客令道,“弟弟,你去外麵,我們三個要休息。”

“……”石不語無奈之下隻得望向珈漣求助,然而,後者卻有些怨怒的別過頭去。

“看來,這世上,比與兩個女人相處更為痛苦的,便是與三個女人相處……”

莫名其妙的在洞外吹了一夜的冷風,早上醒時,發覺身上已多了三件披風……石不語摸著下巴,暗道難怪如此沉重,連做夢都夢到自己被石頭壓著……看來被人關心過頭的話,也不是什麼愉快的事。

吃過珈漣再度烹飪的早餐,紅拂收起笑容,給眾人分析起情況來。據她所說,大興附近的通道已被一律封鎖,便連空中也布滿不少浮空的宗士,城中禁軍傾巢出動,正於四周大肆搜索,連螞蟻洞都被掏了一遍。如此局勢下,幾人想要立刻返回潞州,恐怕是難上加難。

“那麼,師父他們……”石不語略微有些煩惱。不過,當想到凝寒的處境時,小煩惱頓時升級。

“這個你可以放心。昨夜我已收到劍使傳來的消息,她們正在返回潞州的路路途中,況且有悠白在,你又何必太過憂慮?”

“劍使?”石不語又吃得一驚,這可是海外劍宗的秘法,據說除了長老之外,一般弟子連接觸元訣的機會都沒有。

“你是否又想問我是什麼人?”

“……你肯說嗎?”

“暫時不肯。”

“……廢話!”

“那麼,我們現下要去何處?”磨了會牙,逐漸習慣這種氣氛的蘭蓉,怯生生的開口問道。

“我想,應該盡快脫離楊廣實際控製的勢力範圍。”

“這樣嗎……”石不語靈光一閃,“那麼,我們不如去西原,到了彼處,再找士兵護送我們回潞州,應當便無人懷疑了。”

“李淵?”紅拂卻是聰慧,一次便猜中他的意圖。

“恩。珈漣、蕭姑娘,你們覺得呢?”

“我一切聽公子的。”

蘭蓉似乎對自己的女婢角色很投入,至於珈漣,自從吃過早飯以後,她一直在發呆。

“珈漣?”石不語連著喊了她五六聲,才得到一句驚訝的回應。

“你不舒服嗎?若是有心事,可要說出來。”

“我沒什麼……“對方如此回答道,然而神色所表達的卻恰好相反。

“你的意思是……即使說出來,我也無能為力?”

“當然不是……隻不過,那是族中的事情。”

“明白了,你把我當外人……”

在這樣的胡攪蠻纏後,珈漣終於舉起雙手投降,坦白道:“其實,我這次來大興,最主要的目的,是希望大楚能夠借兵給我們。”

“等等,借的意思是?”

紅拂敲著他的腦袋,嘲笑道:“難道你不知道,盈水族並不算在楚朝的版圖內嗎?”

“…………”想來也有幾分道理,這個時代的國家,對於海外的島嶼並不在乎,不象石不語的前世,某個島國為了一平方公裏的礁石連臉皮都可以不要。

剛剛想到島國,珈漣便接著說道:“我族物產豐美,富甲天下,一向受外族窺覷,好在遠離大陸,又擅長海戰,因此無礙。然而數十年來,東海外的剎族漸漸崛起,每每駕船前來騷擾,搶劫得財物、婦女後便駕船而逃。”

“……原來這裏,也有類似的剎寇……”

“長老們以為這不過小疾,並未太過注重。不料數十年下來,這幽方族人越聚越多,行徑也越發變本加厲,不但開始搶劫我們的商船,甚至強占了附近的幾個島嶼做為中轉之地,漸漸形成包圍之勢。”

“既然如此,就與他作戰。”石不語敲著折扇,毫不負責的建議道。

“我族一向柔弱,不擅作戰,長老們為了息事寧人,居然許諾每年向他們進貢,以求太平。”

“愚蠢!”旁聽的兩人同時低罵道,“如此作為,便如抱薪救火,隻會加大火勢罷了!”

“的確如此。”珈漣點頭道,“得到進貢之後,幽方的騷擾活動雖然減少了,但規模卻越來越大。他們已經不滿足於劫掠,而是占領,到了後來,每次他們進攻,都要我族以割地賠款為代價,一次接一次的逐漸蠶食著。”

“難道你不去阻止嗎?”

“我三年前才接受族務,之後的第一件事,便是購買軍械、訓練士兵……不過,此時的狀況已經相當惡化,好在幽方內部似乎出現了動亂,才使得我們勉強支撐了過來。然而,半年之前,根據探子回報,幽方族族的動亂已經結束,並且開始從他們的本島調集人馬,看其情況,似乎又要對我族進行侵擾……”

“所以你便打算向大楚借兵?”

“是的,我帶著族中的名產來到中原,以行商之名,向各地的節度使借兵,然而得到的結果不是拒絕,便是想乘機侵吞我們的財產。事已至此,我們幹脆狠下一條心,以向大楚臣服為條件,上京求援。”

“原來你上次在越公府中談的便是這件事。”

“不錯,在那之前,我們已經見過了新帝,他提出了我們無法允諾的條件。”

“是什麼?”

“將水族島嶼並入大楚領土,官員由大楚任命,取締水族原有的軍隊……這樣一來,我們與被幽方侵占又有什麼區別?”

“其實,如果楊廣是個好皇帝的話,答應這些條件也未嚐不可。”

“他是嗎?”

“不是……”

“所以,不能答應。”

珈漣露出了悲傷的神色,然而在下一刻,語氣突然變得斬釘截鐵。

“即使如此,我族也要與幽方血戰到底,即使借不到一兵一卒,即使十萬族民無一幸免。”

“其實……”石不語望著她那種神情,心中忽的現了一個念頭,“也不是全無辦法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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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ooeyes 發表於 2020-2-4 04:36 PM

西原卷

第七十二章 姐姐是怪物

聽到石不語的話後,珈漣在第一時間握住他的雙手,肩膀顫抖不止,手指冰冷。

“也許我們可以去向李淵借兵?”石不語見她如此模樣,也不忍心再賣關子。

珈漣聞得此言,眼中的希望之火,逐漸熄滅:“李淵,恐怕不易吧!”

“有可能。若他還念我的恩情,或者,他覺得我還有利用價值……”

“我與他倒有些交情。”紅拂插口道,“到時,或可幫你一二。”

聞得兩人先後開口,珈漣頓時恢複了不少生氣,顫聲道:“真的嗎?”

石不語笑著點頭,隨即合起折扇,阻止對方接下來的話語。

“別和我說謝謝!”

“逝……”

“我的意思是,直接給錢吧!”

在確定方向之後,眾人很快便起程動身。在此過程中,石不語再三勸說以女婢自居的蘭蓉離去,然而後者卻始終堅定的搖頭,一言不發、沉默不語的跟在他的身後,仿佛影子一般。

“抱歉,我一向隻帶妖寵行動的。”最後,迫於無奈,石不語隻能如此推搪道,“否則會惹來不必要的麻煩。”

“我願意成為公子的妖寵。”蘭蓉略一躊躇,輕輕的點了點頭。

“那自然好。不過這種契合術後,或許會失去自我意識,變成行屍走肉,這樣也可以嗎?”

這次對方猶豫了許久,終於還是點頭應道:“是的。”

“而且坦白說,也許再也無法擺脫我的束縛……”

“公子的救命之恩,本來就是最大的束縛。”

“我經常會調戲自己的妖寵……”

“身為妖寵,自然有這種義務。”

“而且總讓它們擋槍……”

“這是蘭蓉的責任。”

“…………”石不語徹底無語的歎了口氣,“好吧,給我一個跟著我的理由,我便答應你。”

“真的嗎?”

“恩。”

蘭蓉沉默半晌,靜靜的望著天邊的雲霞,輕聲歎道:

“因為,我已無處可去。”

被蘭蓉最後的脆弱表現打動,石不語第一次,不是以歡喜的心情,同對方實施了契合術,順手將吸取妖丹的“奪丹法”也執行到位。他之所以敢做出如此大膽的舉動,隻是因為蘭蓉的妖力弱小得可憐,即使自己將妖丹整個端掉,也不會造成什麼太大的麻煩,這次的收寵,似乎真的是虧本的善行。

而在其施術的過程中,紅拂以一種好奇的眼光觀看了全過程,並且對發明這種術法的禦獸宗先輩頗為讚許。這卻是很難得,石不語甚至大膽的猜測,各宗的元術中,恐怕自己這位神秘姐姐唯一不了解的,便是這門自創的術法了。

因為擔心隨時將至的追捕,眾人一路專揀山間小路行走,經過數日的跋涉,終於踏入李淵的勢力範圍。從各處的情況來比較,這裏比起大楚的其他地方,顯然要繁榮許多。看起來,李淵的確如石不語所想,在將西原作為自己的根據地而苦心經營著。

然而,不知為何,在這種繁華的背後,卻是一隊隊武裝到牙齒,不住在街道上巡邏的士兵。而那些尋常百姓的神色中,也大多帶著一絲恐懼與惴惴不安。石不語起初以為,這種不安來源於士兵的威脅,不過,當他仔細觀察,在士兵們的臉上也發現了這種神情時,疑惑,便產生了。

“太原要打戰了嗎?”印象中,似乎並沒有這樣的可能性存在。如果不是,那麼這些士兵與百姓的恐懼,又是來自何處?

經人指引,幾人很是順利的抵達李淵的府邸。門口甲士入內通報後,不到片刻,李淵便帶著數名從人,飛快的迎了出來。

“逝兄弟!”遠遠的,他便如此的高呼道,麵上盡是喜色。

“……”某人頓生不詳之感,雖然彼此的交情不錯,不過,對方如此熱情,隻怕另有隱情吧。

果然,在拉起石不語的手不到三秒鍾後,李淵便道出了貧苦百姓見到紅軍時的口頭禪:“你可來了!”

“我就知道……”

在半請半拽的將客人拉入府邸後,李淵一麵吩咐家仆泡茶、收拾客房,一麵命人將李世齊與秀寧抱來,並且聲稱那兩個孩子自幹爹走後,哭鬧了數日,甚是舍不得。

“扯吧,你就繼續扯吧。”石不語麵上一片驚喜,心中暗罵道,“到底是他們舍不得我,還是你舍不得我……的妖丹?”

“這幾位是?”寒暄一陣,雙方同時注意到了彼此身邊的幾位。

“看我這記性。”李淵拍了拍額頭,指著身後侍立的兩位年輕人道,“這是淵的兩個犬子,大兒李建成、二子李元吉。”

“呀!這麼大的兒子?”石不語大起好奇之心,連忙打量起來,卻見兩人正癡癡盯著紅拂、珈漣與蘭蓉,目光反複掃描,隻恨眼睛不能分開盯著兩人。

“咳!”李淵臉上慚色一掃而過,重重咳嗽一聲,驚醒了兩位小色狼。

“侄兒拜見叔叔。”回過神來的兩人,參差不齊的躬身行禮,目光,卻始終沒有轉到石不語的身上。

“敢問叔叔,這幾位是?”隨後,在“叔叔”還禮之前,李建成已搶先問起幾位美人的訊息來。好在莫愁並不在這裏,不然這兩位,隻怕半日未過,便被吸成了人幹。

“這是我的……”石不語頓了頓,似乎比較難以介紹,幹脆將主動權讓給她們。

“朋友。”珈漣答道。

“仆人。”不用說,這是蘭蓉。

最後,輪到紅拂時,她忽的展顏一笑:“李留守,你真不認得我麼?”

李淵微微吃驚,坐直了身子:“閣下是……”

紅拂輕敲著桌麵,過了片刻,微微吟道:“遇堅而起,遇廣而挫,日落之處,以待大興。”

這四句莫名其妙的話聽得眾人一頭霧水。隻是,一向鎮靜的留守大人卻已顫抖著站起身來,手中的茶水,濺得渾身都是:“你……你……”

“怎麼,少了兩撇胡子,放下了頭發,你便不認得我了?”紅拂將手指放在唇邊,比了個模樣。

李淵麵色陰晴不定,目光恍惚之極。過得片刻,他忽的單膝下跪,顫聲道:“李淵拜見張先生,不,不,是張小姐。”

這場麵,看得眾人目瞪口呆,堂堂西原留守,居然向一女子下跪,雖說男人在家中跪跪老婆也是常有的事……不過,第一,紅拂不是他老婆,第二,這也不是在家中。

“誰來解釋一下?”這是石不語回過神後的第一個問題。

還跪在地上的高級官員看看他,又抬頭望望紅拂,顯然有些左右為難。

紅拂微微一笑,將麵前的中年男人順勢扶起,口中輕道:“無妨,石不語是我弟弟,隻管說與他聽。”

“啊!”李淵吃了一驚,上前幾步緊抓住石不語的手,“逝兄弟,你怎不早說!”

“我……”

費了半天工夫,李淵總算把這回事簡單解釋了一次。原來他也是貧寒人家出身,十二歲便流落街頭,靠乞討度日,受盡欺淩。這年天寒大雪,李淵隻著單衣,縮在街頭,凍得半死之際,卻僥幸被人救起。

此人自稱張先生,不但將他收留,更是教以文韜武略,一晃便是三年。待到李淵十五歲時,張先生突然不告而別,隻在桌上留下一封短箋,囑他上京謀取功名,又留下四句短詩,要他仔細揣摩,言道一生功名,盡在這十六字中。

李淵遵從張先生教誨,上京謀仕,投入當時還是北周將軍的楊堅帳下,後來楊堅奪了北周江山,李淵也逐漸水漲船高,謀到今日的富貴。

“……”石不語聽得目瞪口呆,“李大哥,你今年貴庚?”

“四十三。”

“也就是說,三十一年前,我姐姐和你相識?”

“不錯,正是如此。”李淵對著紅拂深鞠一躬:“張先生活命之恩,淵終不敢忘,隻是不知先生當日為何突然離去?”

“我遊於紅塵,萬事隨性,你也不用太過在意。”紅拂擺擺手,朝一旁呆若木雞的男子笑道:“弟弟,你那是什麼表情?”

“……我突然覺得,你以後叫我侄子會比較好……”石不語算了算,三十一年前,自己似乎都還沒未來到這個世上。

這一日,便在如此的混亂中渡過……用過晚膳,石不語抱著一對娃娃外出溜達數圈。起初,兩個寶寶相當抗拒陌生人的擁抱,不過在經曆糖果的收買之後,他們很快便習慣了咿咿呀呀的攀在幹爹的肩膀上。

不過,令無良男子傷腦筋的是,因為雙胞胎的緣故,他至今無法判斷,這兩個孩子中,究竟哪一位是未來的霸主……雖然從一般情況上來說,身為男性的小世齊,幾率更高,不過據莫愁所言,在一千多年前,卻也出現過統治這塊大陸三百年的女周王朝。這麼說起來的話,在這兩個小家夥長大成人前,自己是無法破解這個迷團了。

“傷腦筋啊!”他如此想著,幹脆在兩個寶寶的粉嫩麵頰上都同時吧嗒了一聲,管他呢!即使兩個都不是,那也是自己翼護下的雛鳥吧!

而在另一邊,與懶散的男子不同,謎一般的紅拂,正拉著珈漣,與李淵做秘密交易。石不語倒不擔心事情的成功率,事實上,自從紅拂表明自己的身份後,李淵對待自己等人的態度雖然依舊熱切,其中的誠意卻多了許多,甚至連一慣的假笑也消失了不少。這麼看起來來的話,隻怕某位女性在他心目中的地位,是相當的……搞不好,還有某種戀師情節……

不過,令人疑惑的是,到時這些支援的士兵,要如何穿越各個省份,最終到達沿海?難道要向楊廣申請集體度假嗎?不過,這個問題雖然嚴峻,但是既然兩位策劃方案的女性都胸有成竹的模樣,一向懶散的某人,就更沒有煩惱的必要了。

而事實上,真正讓石不語煩惱的是,蘭蓉始終如吊死鬼一般,寸步不離的跟著自己。好幾次,甚至因為跟得太緊,而踩掉了……

“老大,要不要跟得這麼緊?你把我鞋子都踩壞了……”

“公子,對不起。”

道著歉,亦步亦趨的女性,又一腳踩了上來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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