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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ooeyes 發表於 2020-2-2 08:04 PM

山中卷

第十三章

便在此時,隻聽得一聲轟鳴,動彈不得的悠白,忽的就地一滾,獸息順勢噴去,反倒弄翻了一名過於靠前的宗士。

原來,趁著剛才雙方停手的空隙,她已悄無聲息的吐出妖丹,此時忽一發力,拚著兩敗俱傷的危險,頓時擊散了罩天羅。也是出塵子太過大意,並未估計到這奇特異獸的恢複能力,竟是如此驚人。

一著錯,罩天羅已大為受損,出塵子心痛不已,急忙將其收回,怒喝一聲,閉目捏個元訣,便欲祭出雷暴之術。石不語早已盯著他,眼見情勢不妙,急忙挺起胸膛,將悠白擋在身後。

“小子,你速速閃開,免得送了性命!”出塵子口中雖然凶悍,卻並未祭出手中的雷球,須知,殺上幾隻異獸並無不妥,若是出了人命,卻是犯了法宗禁止內鬥的大忌。

石不語賭的便是這把,反而又挺直幾分身軀,沉聲喝道:“我不讓,你又如何?有本事,便從咱家的屍體上跨過去!”

他如此強硬,出塵子反如狗啃烏龜一般,無處下口。隻是他死要麵子,哪肯後退,當下一揮左手,門下弟子齊齊捏起元決,凝集起數十道雷球來。

石不語自然也是膽寒的,卻仍強撐應道:“怕你不成?咱家也是嚇大的,雷電了不起麼?我便當回避雷針,又……”

話音未落,一名術宗弟子元力不足,那雷球微微一顫,已脫手落將下來。其餘門人正拿不定主意,不由得紛紛跟風,剎那間,數十道雷球已齊齊落下……

“喵喵的!來真的!”石不語魂飛魄散,心中大呼道,“都是出來混的,要不要這麼絕?好歹再喊一句,或許咱家就閃了……”

“手下留情!”便在此時,忽聽得一聲長呼由遠及近,剎那間已到得身前。石不語睜眼望去,卻見悠白不知何時已擋在身前,而立在悠白身前的,則是那位外出遊曆、突然歸來的師父。

此時的凝寒,早已放出幾隻異獸抵住術宗門人的雷術,雖隻阻得一阻,但也讓雷球稍微減慢了速度,堪堪被她身上的“貊甲”擋在數丈開外。然而看凝寒的情形,似乎十分吃力,身形不住顫抖,貊甲更是光芒黯淡……

石不語心中納悶,雖說自己這位師尊是各大宗主中最弱的一位,但也不至於連術宗二代弟子都抵敵不住吧!不僅如此,看凝寒的麵色,帶著幾分慘白,似乎快要支撐不住了。

好在此時,眼見正主現身,出塵子自然也要給上幾分麵子,當下輕捏個元訣,將嘶嘶而鳴的雷球盡數散去。

凝寒輕輕舒了口氣,收起貊甲上的光芒,躬身行禮道:““出塵宗友,不知我這徒弟做了何等大事,逼得你親自出手?”

她說著話,石不語卻盯著她身上那件光芒黯淡的貊甲,肉痛不已。馭獸宗一向窮困潦倒,連中階元器都沒幾件,這件貊甲雖不算什麼出色,卻是門裏絕無僅有的寶貝。今日這麼一折騰,隻怕也要進古董堆了。

“他做了什麼,你問他便知!”出塵子哼了一聲,遙指著悠白,冷笑道:“隻縱容妖寵傷人,便犯了法宗的大忌!”

凝寒微微一怔,望了過來。石不語連忙搖頭,湊上前去,將事情經過大略講述一遍。過了片刻,凝寒微微點頭,朗聲道:“原來如此!宗友,此事或許另有內情,不如待查明後,再做定奪如何?”

“查明後?”出塵子重複一遍,忽的冷笑道,“究竟要一旬、一年,還是一百年?”

“眾口爍金,積毀銷骨!”凝寒還未答言,石不語已從她背後伸出頭來,賣弄斯文道,“明明是你那徒弟訛詐在先!”

此言一出,出塵登時子怒道:“我的門人一向本分,哪會玩弄什麼詭詐計謀!”

石不語冷哼一聲,扯著嘴角道:“那也未必!所謂有其師必有其……”

“徒”字未落,出塵揚手便是一道雷術,帶上了幾分威勢。卻虧凝寒再度抵擋,隻是強弩之末,她的麵色又慘白了幾分,踉蹌後退數步。

石不語情知不妙,自然不敢再逞口舌。凝寒喘息片刻,勉強按捺著傷勢道:“宗友,此事一時無從分辨!他日我親自帶劣徒去術宗請罪,好讓他們兩個當麵對質,你看如何?”

出塵子沉默半晌,心知凝寒既已現身,今日恐怕也沒有什麼機會,盤算片刻,終於微微頜首,做了個順水人情,“也罷,今日且給宗友麵子!”

說罷,他也不行告辭禮節,袍袖一揮,徑自帶著門下弟子離去,臨行時,卻又恨恨的望了石不語一眼。

“喵的!我怕你看不成?”石不語自然毫不客氣的回敬,轉過身來,扯住凝寒袍角,頓時滿臉堆出笑容來。此時此刻,他隻覺得眼前這一向冷冰的師尊,忽成了天下最和藹可親之人……

“你做的好事!”然而凝寒一揮袍袖,甩開了他的獻媚。而識趣的悠白,早已跑得連熊影都瞧不見了。

“師父,當真不關我事!”石不語心知她口硬心軟,連忙做出一副無辜的表情,隻差搖動尾巴。

凝寒見他無賴,正欲呵斥,身子卻忽的一軟,頓時跪坐在地。而麵前的雪地上,早已濺起數朵血花,顯然是在方才的拚鬥中受了重創。

石不語心中大急,笑容盡斂,急忙撲了上來,口中喝道:“師父,你沒事……”

話音未落,隻聽得一聲巨響,那剛剛經曆了一場惡鬥的雪崖,再也支撐不住,陡然崩塌下來。滾滾雪浪,裹起兩個微小的身影,一起卷下崖去……

一片混亂中,卻是任誰也沒有注意到,漂浮在上空的一道紅影,正抱臂而立,淡淡笑道:“這雪崖倒有幾分結實,害我費了許多氣力!”

“師尊!”且說離去的出塵子那邊,心腹弟子淩虛,早已湊到他的跟前,低聲問道,“那凝寒元力微弱,何不連她一起擒下問罪?”

“我豈不知?”出塵子雙眼圓睜,重重噴了口氣,卻又黯然了麵容,恨聲道,“隻是下月捕狐之事,仍要靠馭獸宗出力,此時不宜旁生枝節!”

“原來如此……”淩虛恍然大悟,轉而道,“隻是便宜了那小子!”

“傷我門人,損我元器,便如此揭過麼?哪有這等便宜!”出塵子憤憤道,“待師兄事了出關,我必要出這口惡氣!”

說到此處,他頓了一頓,似乎仍然有些意猶未盡,忽的微微笑道:““這馭獸器宗…早該被逐出穆昆山了!”

“這樣都沒死……”石不語全身僵硬的趴在雪地之中,連脖子都沒法扭動。半日之前,他們兩人齊齊墜落在此處,雖然未死,但也受傷不輕。

而從眼角的餘光來看,這裏應該是佇雲峰旁的某個深穀之中。另外,壓在自己背上的那個身體,如果沒有猜錯,應當就是一起墜落下來的凝寒。

“啪”的一聲,“貊甲”從他背上滑落,掉落在身邊,滾動了幾下,隨即化為了灰燼。這個唯一可以拿得出手的元器,在盡到了自己的保護作用後,也徹底隨風消逝,這便意味著,禦獸宗又窮了幾分……

“完了!不知道師父會不會因此暴走!”石不語竭力想動彈一下身子,至少要將脖子扭過去一點,也好看看上麵那個人的狀況。不過,似乎在墜落中傷到了關節,微微一動,就覺得刺骨的疼痛,逼得他放棄了這個念頭。

倒是扭動之下,背上的凝寒輕哼一聲,已經蘇醒了過來。石不語大喜過望,正要詢問,卻聽得凝寒囑咐道:““別動!你就這麼老實些趴著,待我恢複了些元力,再想辦法。”

“……是!”石不語大難當前,自然不敢多說,老老實實的趴在那啃著雪堆,鼻孔中熱氣一噴一噴的,漸漸把麵前的積雪融成了雪水。

雪水浸在臉上,自然又冷又濕,由不得他不抱怨,凝寒卻不理會,安然靜臥,閉目積蓄著元力。此時天色漸暗,而遠處亦有野獸嘶鳴傳來,兩人若不早脫陷境,怕又會生出不必要的變故。

“這樣趴著,真的很象烏龜!”又呆了一陣,感覺肌肉鬆了一些,石不語開始無聊的抬起下巴張望。這處深穀,似乎相當廣闊,也不象佇雲峰上那般寒冷,眼角的餘光,還能隱約望見幾抹綠影……

然而,就在隨意的低頭,驟然望見麵前的雪水時,他卻忽的張大了嘴巴,僵著脖子,如遭電擊一般……

怔了許久,終於回過神來的男子,努力搖了搖頭,結巴含糊道:“師、師父……”

凝寒正閉目積蓄元力,聽得煩悶,不由得輕斥道:“安靜些!”

“師、師父,原來……原來你,生得……這麼……這麼……美貌……”恍若無聞似的,石不語盯著麵前的雪水,自言自語般的呢喃道。

在他麵前的水坑,雖然不甚清澈,但在波紋蕩漾中,卻已經映射出了一張年輕女子的玉顏……

黑色的長發未加裝飾,隻是在頂部略微盤了一個笄,自然垂下,如美玉般無暇的臉頰上,秋水為神,眉橫遠黛,雖是一副冰冷如霜的神情,卻已構成世上最美的圖畫;修長的明眸,緊緊閉合著,但在偶然的半開半合之間,便綻露出群星般閃爍的光芒……

如果說悠白化成的人形之美有如瑩火,那這眼前的麗人,卻完全可以比做天上皎潔的明月。不,或許不應說是明月,如果一定要比喻,倒可用萬年寒冰來形容,那麼的透明無暇,卻又那麼的寒意逼人……

“北方有佳人,絕世而獨立,一笑……”石不語看得癡了,不由自主的酸腐起來。水中的麗影似乎察覺到不妥,眉間輕皺,便如神女帶上了煙火之氣,惹得看客又是一陣如癡如狂。

“你全看到了?”凝寒的聲音從背上傳來,驚惶之中,雖然依舊冰冷,卻少了一份沙啞,想來平日裏連聲音都是故意掩飾的。而水影中的她正竭力伸手,試圖去抓頭上那早已飛走的紗笠。

“沒有,衣服裏麵的沒看到!”石不語很老實的回答。他已明白,上次看到的恐怖醜臉大概是張麵具,隻是一念之間,便險些毀滅了自己美好的桃色夢想。

這調笑的話,也太過放肆了一些,凝寒怔了片刻,方才回過神來,薄怒呵斥了一聲。隻不過,被這樣的美人兒斥責,石不語自然是無所畏懼的。

“難怪我們學院裏招聘訓導主任,都要找那些又老又醜的女人!原來,是為了增強責罵的效果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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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ooeyes 發表於 2020-2-2 08:06 PM

山中卷

第十四章 妖怪啊師父

“罷了!”鬧了一會,凝寒逐漸冷靜了下來,再不去和他嬉皮笑臉對視,雪水中的人影,也輕歎一聲,閉起了雙眸。

雖然如此,對著如此美人,石不語的心中如同萬蟻**,如何忍耐得住,不禁又挑撥道:“師父,那赤毒飛蚣產自何處?”

“自然是在……恩?你問這做什麼?”凝寒隨口應道,忽的閉口不語。很顯然,這徒弟的意思,是在諷刺自己當初所編的毀容謊言。

“我也去被咬上幾口,說不定會變得好看一些,還能返老還童!”果然,石不語接下來便是這句,然而他從水中望去,卻見對方的神色毫無變化,似乎已徹底靜下心來。

“為師並非存心欺瞞,隻是一向習慣了蒙紗示人。”沉默了片刻,凝寒輕輕歎道,“至於年紀,我並未隱瞞,早已一百有餘了。”

石不語怔了一怔,依舊歎道:“一百多歲?難以置信!老實說,頂多比我大上六七歲,難道,你是傳說中的天山童姥?”

凝寒自然不懂他的意思,依舊淡淡應道:“宗門之人,容顏不過鏡花水月,又有什麼值得歡喜的!”

石不語聞言,大搖其頭道:“不對!既是鏡花水月,師父你又為何要蒙紗示人?”

說到鬥嘴,凝寒卻又如何是他的對手,幹脆閉口不語,安靜調息。這一次,任憑石不語如何挑撥,她也不再開口。

直到半個時辰後,恢複了些須元力凝寒,方才勉強從石不語背上翻滾下來,隨即又花了些工夫替兩人療傷。這麼一來,又花了半個時辰。

此時夕陽已將落下,山穀籠罩在一片赤色的餘暉中。兩人又休息了片刻,方才打量起四周的情況。筆直的岩壁上幾乎沒有可以落腳的地方,想要靠人力攀爬上去,還不如直接喊救命來得有效率。

凝寒微微皺眉,輕歎道:““此處上去,隻怕不容易。”

石不語正盯著那張絕美的容顏,聞言下意識的應道:“師父,不是有巨鷲麼?召出來就是了!”

凝寒輕輕搖頭道:“途中鬥法時,損了些元力!方才又凍了半日,如今隻怕不足……”

“途中?師父,莫非你歸來時遇到對頭麼?”石不語詫異道,“難怪方才敵不過術宗宗士!”

“也不算是對頭!”凝寒仰著頭,神色有些迷惘,“那人戴著金色麵具,托我去降伏幾隻異獸,隨後卻又與我鬥了幾個回合。他的實力,遠在我之上!”

“金麵?”石不語微微怔道,“如果要請你幫忙,又何必鬥法?”

“我不清楚!“凝寒搖頭道,”或許,是為了測試我的能力,大概覺得不合適,便告辭離去了!”

“奇怪的家夥!”石不語笑罵了一句,也未放在心上,隨即活動著筋骨道,“罷了!師父,我去替你尋尋道路,或許有辦法上去!”

石不語的海口,誇下得快,破滅也也快。不消片刻,在附近繞行數圈的他,已隨即垂頭喪氣的歸來,黯然道:“師父,看來我們得在此歇息一夜,待明日再尋法子了!”

這本是平常的一句話,但凝寒聞言,卻立刻微微變色,一口回絕道:“不可,無論如何,今日也要設法上去!”

“一夜而已,很快的!難道您老人家還怕徒弟我見色起……”石不語這調笑的話兒剛到嘴邊,便被清冷的眼神掃過,即刻縮了回去。

“事到如今,也隻有勉強一試了。”不去理會油嘴滑舌的徒弟,凝寒思索片刻,從懷中掏出那玉笛,勉力吹去,數月前馱過兩人的巨鷲逐漸顯形。

“小心些……”石不語的提醒方到嘴邊,就見橫笛的佳人一口鮮血噴出,暈倒在雪中,巨鷲才露了個臉,便再度蹤跡全無。

“都說不要勉強了,我又不是色狼……”怔了片刻,石不語終於遲疑著上前探視,好在凝寒隻是暫時暈厥,“就算是,您老人家神通廣大,還怕凡夫俗子不成?”

他一麵信口胡扯,一麵四處張望,遙遙望見穀中似有不少天然形成的風洞,當下躊躇片刻,也隻得挑了個看上去比較寬闊的,抱起凝寒走了進去。因為不懂元術,他出門在外一向都帶著引火之物,這時就揀些柴火,胡亂燒了起來,頓時覺得暖和了許多。

“隻希望這附近沒有猛獸。”搓搓雙手,石不語猶豫半晌,還是挪到洞口附近坐下身來,“罷了!師徒一場,如果有野獸來,讓我當個報警器!”

嘟囔了幾句,呼嚕聲已經響起。從先前就一直勞累,此時靜坐下來,不知不覺中,他便睡了過去……

一覺醒來,已是皓月當空,山穀之中的晝夜溫度相差很大,石不語哆嗦著向火堆挪去,肚子更是開始造反,隻希望有兔子願意扮演撞樹的角色……

“唉!時運不濟奈若何?”發了半天呆,他還是選擇了一邊嘮叨,一邊往篝火中添加柴火。不知道穿越回古代的人,有沒有比自己更慘的,十幾年來,要麼就是倒黴,要麼就是倒大黴,好不容易最近過得安生了一些,又遇到……

這麼想著,他不由自主的望向沉睡中的玉人。此時沉睡的凝寒,少了平日裏的那份冷淡,在紅色的火光中,顯得分外柔和……

“其實,她也真的很美……”望著如此的美景,石不語不由得微微歎息。其實,拋棄師徒關係和真正的年齡差距,隻以一個男人的眼光來看的話,自己這位師尊,倒的確是位難得的美人。

如果不是因為心中早已有了某個身影,或許在剛才望見仙顏的那一剎那,自己就陷入了可憐的單戀中。不過,將來幹掉了可恨的小廣廣之後,如果能陪著師父,靜靜的度過山間歲月,也會是種莫大的幸福吧……

“晤……”或許是感應到了石不語的賊心,沉睡中的凝寒忽的嚶嚀一聲,清醒了過來。

“師父,你醒啦!”見她醒來,石不語本想迎上前去,但猶豫著還是停下了腳步。他先前一直以為對方是個恐怖的老巫婆,現在得知了真相後,未免有些拘束。

“這是哪裏?”凝寒幽幽問道,支撐著坐起身來。

“是個風洞。”

“哦!”凝寒應了一聲,沒了下文,低著頭,不知想些什麼。石不語等了片刻,見她沒有別的交待,便又靠在石壁上打起小盹來。

然而迷迷糊糊中,凝寒的聲音,卻忽的幽幽響起:“不語?不語?”

“在!”石不語下意識的跳了起來。還好,沒有什麼狀況,洞外的圓月,已升至煢天空的頂端。

“你過來……”凝寒的聲音,從洞中縈繞傳來。石不語轉頭望去,微弱的火光中,師父正在隱隱招手,也沒多想,蹣跚著走了過去。

“扶我起來。”凝寒伸出一隻玉臂,如此吩咐道,聲音婉轉動聽,比剛才還柔和了許多。

“哦!”石不語下意識的伸出手去,手指觸及之處,竟是**的皮膚,滑膩如同脂玉,隱隱還有香氣傳來,不由得心中一蕩。

就在此時,凝寒卻以他為支柱,勉強站起身來,出乎意料的是,才到一半,她微微搖晃著,忽的失去了平衡,合身撲進了男子的懷裏,兩人頓時跌倒在地。

“小心……”石不語眉間一皺,還未來得及說話,兩片柔軟的唇已然貼了上來,帶著幾分溫暖,又帶著幾分濕潤。

他腦中頓時轟然一聲,失去了全部的意識,隻感覺那雙唇是如此的甜蜜和美好,隱隱之中,更有條香舌探入嘴中,時而糾纏著舌頭繞圈,時而沿著光潔的牙齒遊走,欲拒還迎的挑逗著自己。

“不對勁……”他強自支撐著告訴自己,這絕不是平日裏的凝寒。還未來得及反應,一個火熱的胴體就已纏綿著貼上身來,兩條玉臂更是猶如水蛇般纏上了脖頸,溫暖而細嫩的肌膚上,隱約散發著幽香,斷斷續續的喘息中,挺拔的峰巒不停起伏著……

“死就死了!”這種境況下,又有哪個男人能夠把持得住,石不語喘著粗氣,一個翻身,反將凝寒壓在身下,一隻手便伸到玉體背後去扯那衣裳。隻是下一刻,他的手指已觸到了,觸到了一條毛茸茸的……

“尾巴?”石不語的瞳孔放大一倍。

“尾巴???”瞳孔放大兩倍。

“尾……妖怪啊!!!”伴隨著一聲尖叫,顫抖的人影猛然跳起身來,大喊著,大叫著,一路踉蹌著滾出了山洞。隻聽得腳步聲越去越遠、越去越遠,突然傳來“啊”的一聲慘呼,隨即沒了動靜。

“這是哪?”許久之後,從昏迷中蘇醒的男子,下意識的捂著頭,搖晃著四下張望,“我隻記得遇到……然後滑了一跤……”

他咬咬舌頭,很痛,看來自己還活著,這麼說來,眼下這個地方,應當不是傳說中的地獄了。

實際上,這是個地洞,一道狹長的滑坡說明了他是如何進入此地的。借著微微滲入的月光,可以看到一些人工整理的痕跡。他四周望了一下,洞穴似乎並不寬闊,不過在某麵石壁上還有條並不很隱蔽的通道,很深邃,隱隱還有幾絲亮光從中映射出來。

猶豫了很久,石不語終於決定沿著通道進去,先看看狀況,或許還能找到另一個出口,畢竟,現在不是出去麵對凝寒的正確時間。

雖然不知道對方出了什麼意外,也不太確定是否存在惡意,不過那條毛茸茸的尾巴,總會令人聯係起吸精女王……想到這,恐慌的男子不由打了個寒噤,加快了腳步。

在通道中磕磕絆絆走了許久,眼前的光亮逐漸明朗起來,如果按照玄幻小說的劇情來分析,在這樣的場景下出現的,隻會是三種東西:秘籍、異寶以及強大到變態的寵物!

然而,在幾乎衝刺著越過通道,並且強忍著光線刺激,眯眼望去時,他卻突然發現……

“空……空的?”剛剛跳躍的心頓時從天堂跌到了地獄。

這是個空闊的洞穴,比起外麵的洞穴來,人工的痕跡加重了許多。不過,前任主人似乎沒有存留值錢東西的愛好。空空蕩蕩的洞穴內,隻擺了幾件普通器皿,還有張巨大的石桌,在那上麵,是一疊紙和一支鋼筆。

“等等,鋼筆?”石不語在念出這個詞的同時,已如遭電擊般的僵直,隨即喘息著撲了上去。

鋼筆,那意味著什麼?要知道,在這個時代,根本就沒有這東西,絕對沒有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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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ooeyes 發表於 2020-2-2 08:07 PM

山中卷

第十五章 某人的日記

是的,沒錯!放在在桌麵上的,的確是一支鋼筆——雖然它的形狀與石不語之前所能見到的都有些出入。那麼,放在旁邊的紙張又會是……

幾乎沒有思考的時間,石不語顫抖著抓起那疊紙張,在強迫自己深呼吸數十次後,他總算能以稍微平靜的心情來閱讀。毫無疑問,那上麵密密麻麻寫滿的,正是簡體漢字,這就意味著,寫下這些的作者與自己一樣,都來自於另一個世界……

“這是,日記?”看了兩行之後,石不語就了解到這一事實,揉了揉有些發酸的眼睛,他輕輕歎道,“抱歉,為了我的好奇心以及……隻能侵犯老兄你的隱私了!”

“某年某月某日,奶奶的,我隻能這麼說!總之,距離我們來到這個世界已經有四十幾年了。花了半輩子的時間,我終於確定了一件事,那就是,我們回不去了……”

“要重新打開所謂的時空大門,並且進行靈魂的時光旅行,至少需要572位中階以上宗士同時貢獻全部元力,並且隻能在特定的時刻執行……所以,對於我們來說,這意味著兩個字:沒戲……”

“從理論上來說,這種基因組合方式是完全可行的,不過很難和宗門的笨蛋解釋清楚這個道理。搞不好,我這個傑出的基因工程師還會被當成邪魔歪道,所以,我想我還是閉嘴比較好……”

“想通了,既然沒人幫忙,我們就自己來,我就不相信了,花上幾百年工夫我們就搞不定它?”

“第一次實驗失敗了,這倒不出我的預料,不過出乎意料的是,我們居然……算了,不想再提,總之,我們犯了很大的錯誤!”

“新的寶寶出生了,我稍微探測了一下它們的元力,兩個字:恐怖……這個數據也嚇壞了他們。”

“最後的日子來臨,願佛祖保……呸,算了,還是自己保佑自己吧,永別了,這個混亂的時代。”

日記到了這裏便宣告結束。石不語一口氣讀了四遍,在整理了各種線索後,終於得出了大致的結論。

顯然,這位自稱鬱青子的作者,與他的一些同伴,同樣來自於石不語的世界,並且其所處的年代還要稍晚一些。因為在他的日記中多處提到了某項生物基因技術,而根據石不語的經驗,在2005年,科技還沒有這麼發達。

與石不語不同,這幾位穿越者是直接以肉身形式來到中州的,隨身至少攜帶著少量儀器。在穿越之後,他們想盡了各種辦法試圖返回,甚至瘋狂的拜入宗門,打算借助宗士的力量來劃開時空之門,並以靈魂形態重返未來。不過在計算了這種方案需要的星力後,他們徹底陷入了絕望。

就在此時,偶然的情況下,穿越者中的鬱青子與馭獸宗的前人們有了某種聯係,並且在接觸中產生了某種靈感——借助某種生物技術來滿足這種龐大到變態的星力要求。隨後,他和同伴花費了大量時間,完成了這個計劃,並且在特定時刻執行了最後一步。至於是否成功,無從得知……

“可以回去?”石不語想到此處,雙腿不禁一軟,身子已倒了下去,額頭重重撞在桌角上,頓時鮮血長流。隻是雖然如此,他卻絲毫沒有疼痛感,心中翻江倒海般的翻滾著一個念頭:“自己還有機會!隻要以靈魂形式回到現代,再奪取那時自己的身體……到時候,一切都可以重來!”

生活畢竟不是玄幻小說。在小說中,穿越的主角可以在三秒鍾的思鄉後開始屁顛屁顛的創造宏圖偉業,但真實的人,絕不可能放下親情、愛情、友情,以及曾經擁有的一切。這十幾年來,石不語雖已認命,但在內心深處,永遠未曾放棄過回到前世的念頭,現在突然有一根救命稻草出現在眼前,哪有不瘋狂攥住的道理?

“鎮靜!鎮靜!”瘋狂了許久,他終於平緩了心境,深深呼吸了幾口氣,開始在這個房間中搜索起那份“天才”的計劃來。很幸運的是,鬱青子似乎預感到會有人步上他的後路,所以特地在某個石櫃中存放了完整的資料。

迫不及待的將其打開,石不語瀏覽了不到三行,便“喵”的一聲跳了起來,不是因為別的,是因為資料的第一頁上,居然寫著這麼一段話——

“小子!別張望了,就是在說你!別問我們怎麼知道,也許你以後會有機會了解……總之,聽著!這裏的資料給你留齊全了,原料、步驟,我都寫得一清二楚,如果這樣還能搞錯,你就一頭撞死吧!就這麼說,祝你好運!”

這一段文字看得石不語額頭冷汗涔涔,他很疑惑,鬱青子與他的同伴們,如何能預測到自己的到來,甚至還特意留下東西給自己。事實上,即使是術宗的宗師鈞鴻子,也根本無法做到這種預知術……

不過,比起這種疑惑來,他更關心穿越的方法。於是很快的,他丟開了疑問,開始繼續閱讀資料中,但在那之後,額頭的冷汗就再未停止過……

在這份資料裏,這位自稱傑出基因工程師的鬱青子,提出了一個被他命名為“異獸基因組合”的計劃,其理念可以解釋為:

1、收集部分上古神獸的妖丹,通過他自製的儀器進行融合,並在融合過程中盡量進行妖力基因的保留與合成;

2、以融合後的新妖丹為基礎,通過生物合成計劃,配合珍稀質材合成新異獸;

3、由於高階異獸的妖力原本便超過普通宗士數十倍,又經過基因技術的改造,那麼這種新產生的異獸,在妖力指數上必然強大到可怕。從理論上來推斷,隻要有十二隻,便足夠打開時空之門。

“科學家都是瘋子……”這是石不語讀完整本資料後,唯一浮現的念頭。他開始覺得,即使是自己讀過的最荒唐的玄幻小說,也沒有這位前輩萬分之一的功力。

這個“異獸基因組合”計劃,不但涉及到21世紀以後的生物技術,還包括了許多法宗、器宗甚至不知屬於哪裏的元訣,很難想象他們是如何將這一切弄到手的。最恐怖的是,這些穿越者居然還將科學與元術——這兩個毫無關係的東西攪拌在一起……並且,按日記的記載來看,竟還成功製造出了那些生物。

等等……製造?製造!

在閱讀到這個詞語的同時,石不語身軀一陣顫抖,在腦海中蹦出了另一個詞語:“悠白……”

是的!為何悠白在《異獸總綱》中毫無記載;為何它的身軀看上去如此的不協調;為何它不知曉妖丹的存在……等等等等,這一切似乎都有了答案。還有,那幾個一直陪伴著它的人類,以及被提及的奇怪金屬與**,或許正是……

石不語深深的吸了幾口氣,盡量讓自己清醒一些。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。他在石椅上休息了片刻,隨即按照這本資料的記載,在石室的某處秘道中,找到了一台奇形怪狀、不知以什麼材料製成的儀器。

根據圖畫顯示,這台儀器的原理是采集異獸的妖丹與胚胎;隨即將采集來的妖丹與胚胎細胞分別進行融合;最後將妖丹放入存放著胚胎細胞的綠液中,以妖丹為核心加以催化培養。

雖然並不太理解這其中的原理,不過好在一應操作以及所需的原料,都在資料內標明得清清楚楚。最難以置信的是,鬱青子還在儀器邊上放置了一個須彌戒,貼了張小紙條,上書:“知道你拿不走,連保險箱都已準備好了。”

“這,叫做細心嗎?”石不語徹底無語,尤其在看見紙條下方信手所畫的一張笑臉時……

一番感歎過後,抱著“寧可錯收一切,不可放過一個”的原則,石不語用須彌戒收起了石洞內能看到的一切事物,如果不是考慮到那張石桌的體積,他甚至會將它也搬回去。

然而,鬱青子似乎鐵心要讓後來者體驗一下白手起家的快感,除了須彌戒外,就隻留下一塊探測合適異獸的玉牌。這讓暴發戶夢想徹底破滅的石不語又是一陣感慨……

不過,等到他連螞蟻洞都挖了一遍,發現這個石洞隻有唯一的出口時,原先的感慨便即刻上升到了咒罵。然而詛咒是無濟於事的,怔了許久,石不語還是在餓死與被殺死之間選擇了後者。

“罷了!伸頭一刀,縮頭也是一刀!”如此鼓勵著自己,他壯起膽色爬出洞來,四下略一張望,頓時安心的拍著胸口道,“還好!師父似乎不在……”

“我在!”清冷的聲音從背後傳來,仿佛一盆冰水,盡數潑在他的頭上。

“早啊!師父……”石不語顫抖著,戰戰兢兢的轉過頭去,勉強露出一個人畜無害的笑容。凝寒的神情依舊清冷,隻是衣裳有些破碎,正是昨夜某位男子的傑作。

“跟來!”沉默了片刻,凝寒轉身離去,隻丟下一句淡淡的囑咐。計算過奮起反抗的成功率後,石不語哀歎一聲,乖乖跟了上去,兩人一前一後,向昨夜的石窟行去。

“不會又想做那事吧!”大難當頭,石不語卻還是色心微動,想到那香豔的一幕,不禁偷眼望去,恰好撞上凝寒的目光。

“看什麼!”詭異的寂靜中,凝寒忽的輕聲斥道,但她的玉頰上,卻突然帶上了幾分淡紅。

“什麼都沒有!”石不語急忙俯首回避。他卻未曾注意到,凝寒此時的語氣與平日相比,竟多了幾分嗔怪的味道。

他正惴惴不安,卻忽聽得凝寒問道:“尾巴,好看麼?”

“好看!”石不語下意識的答道,隻是話方出口便察覺不妥,抬頭望去,卻見凝寒正一瞬不瞬的望著自己,麵容上的神情奇怪到了極點。

“妖怪大人!”石不語顫栗了一下,猛然撲將過去,抱住了凝寒的大腿,“嗚!小生隻是無意中撞見的,不關我的事啊!”

“還不放手!”第一次被年輕男子貼得這麼近,凝寒薄怒之餘,心中竟也升起異樣的情緒,連忙喝道。

“死都不放!”

“那你去死吧!”

“這樣啊,那先放開好了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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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ooeyes 發表於 2020-2-2 08:08 PM

山中卷

第十六章 人人都有秘密

暴風雨過後,兩人終於能靜下心來做個交談。在此之前,石不語盡量選了個看上去比較開闊、方便逃生的位置蹲著。

“人人都有秘密……”他朝凝寒身後瞥了一眼,尾巴似乎不見了,“有的時候,朋友之間可以分享秘密,就看你願不願意說了!”

凝寒沉默著,半張麵頰藏在陰影中,似乎還在猶豫,應不應該說出自己的秘密。

“好吧,我先猜測一下。”石不語歎了口氣,昨日在石洞裏,他就已思考過這個問題,此時正可以YY一下。

“情況也許是這樣的——師父,你的母親是妖靈,在偶然的情況下和師祖一見鍾情,然後誕生了愛情的結晶。然而,因為受到妖靈的血脈影響,你每逢月圓之夜就會變身,同時改變性格……”

隨著他倒豆子一般的推斷,凝寒情不自禁的抬起了頭來,麵上的猶豫漸漸被驚愕所取代。石不語見狀一怔,不禁愕然道:““該不會,真的被我說中吧……”

凝寒歎了口氣,忽的問道:“不語,你如何得知?”

石不語摩挲著下巴,喃喃道:“我沒猜,我隻是看過而已!”

凝寒微微怔道:“難道,還有相似的人嗎?”

“當然,那家夥叫做犬夜叉,不過妖怪的一方是他老爸而已。”

“原來如此……那麼,他最後如何了?”

“不曉得,還在發展中!”石不語無奈的攤攤手,小日本就是喜歡把動畫片拖得又長又臭。

“是嘛,希望他能有一個好的結局!”凝寒望著遠方,似乎也在為自己而祝福。

“放心,絕對是皆大歡喜的結局!”石不語安慰道,“對了,師父,你就是為了這個原因,才將自己遮得那麼嚴實?”

凝寒沉默著,終於微微頜首。穿著黑袍、戴著紗笠,固然與她的性格有關,但也是刻意樹立一種詭異與難以接近的形象。如此一來,奇怪的變身就很難被發現,即使被發現也有了掩飾的餘地。

“多嘴問一句,變身之後會失去自我意識嗎?”

“不會,隻是性格會變化很多。”凝寒輕輕皺眉,似乎有些煩惱。

由於禦獸宗先族本是妖身,一脈相傳的妖性與妖力始終潛伏在後裔體內,而凝寒的母親恰恰又是雪狐……兩種妖性互相勾動,導致她在變身之後,時常會出現狐族特有的媚**之象。

因而,每逢月圓之時,她都要在荒無人煙處獨居,昨日之所以要匆匆離開深穀,便是這個原因。幸好,這徒弟受驚逃走,否則……想到此處,她的心頭不由一亂,連忙收攝了心神。

“那麼,也就是說……昨夜,你也知道……”石不語覺得有些口幹舌燥,對師父幹這種事情,似乎是很損功德的……

“不必再提了。”凝寒強忍著心頭的異樣,轉移話題道,“隻望你莫因為師的半妖身份而有所顧慮。”

石不語微微一怔,愕然道:“顧慮?顧慮什麼?”

凝寒望了他一眼,微微皺眉道:“怎麼,你不知道麼?”

互相反問了一陣,凝寒終究拗不過徒弟,又講解了一番。原來這世上,宗士、妖靈、逆者雖同具神通,但其間的地位高低卻不可同日而語……

“等等,師父,我聽你說起幾次逆者,那到底是什麼?”凝寒敘述至一半,一直心存疑惑的石不語終於舉手提問道。

凝寒躊躇片刻,搖頭道:“所謂逆者,也與宗士類似!隻不過宗士是吸納穹天中的元力,逆者卻是錘煉自身的念力,與外界對抗,故而稱為逆。此外,他們的神通也頗為詭異!”

石不語“晤”了一聲,打了個哈欠,示意已沒有興趣關心這個,凝寒忘形的白了他一眼,其中的發乎自然卻連自己也未察覺。

原來,妖靈與異獸,因為同屬異類的緣故,在宗門眼中,向來就是隨意捕殺的對象。尤其是妖靈,因了數千年來與人族的摩擦,一直被宗門視為仇敵,時常加以圍剿誅滅。到得如今,它們早已勢單力孤,隻餘下五大妖族與若幹小族勉強維持。

“真的隻是因為仇恨?”石不語想起昨日出塵子的那樁事,不禁冷笑道,“恐怕是匹夫無罪,懷璧其罪吧!”

凝寒默默無言,似乎也認同了他的話。與動不動就自爆妖丹的異獸相比,妖靈在這一點上,要理智許多,也困難很多,而正因如此,它們也成了宗門煉器製藥的材料來源。妖丹就不必提了,單單皮角這些部分,也是極為難得的。

這幾十年來,法宗每隔一段時日便要組織圍剿妖族的行動,有時甚至追殺至荒漠雪原,明眼人都知道,這些生活在邊疆地區的妖靈,根本不可能給中原人族帶來什麼威脅,而所謂的“斬妖積德”,自然也隻是冠冕堂皇的幌子罷了。

“所以,師父你盡管放心!我絕不會因為你是半妖而歧視你!”石不語繞了一圈,總算回到起點上來,心中暗道,“這般的美人兒,別說半妖,就算是100%純天然妖怪,我也不會歧視的!”

隻可惜,凝寒卻不知曉他心中的齷齪念頭,反而微微動容,不由得問道:“真的麼?”

“這個自然!妖有了人性就不能算是妖,而是人妖……”被美人如此凝視之下,石不語熱血上湧,直接剝削了周星星的名言。

“人性嗎?似乎很有道理!”凝寒輕輕歎了口氣,喃喃道,“那麼,便讓我做個人妖吧……恩?不語,你怎的倒了?還吐白沫?”

許久之後,被這句話打敗的年輕男子,終於掙紮著爬起身來。麵對凝寒的關心詢問,他很識趣的轉移了話題,談起昨夜的經曆。

被他一提,凝寒倒是突生疑惑,肅容道:“不語,剛才的石洞有些古怪,似乎被施了禁術?你有是如何進去的?”

“這個,我也不清楚!”石不語微微一怔,含糊道,“對了,師父!你有沒有聽過鬱青子這個人?呀!你的麵色很難看,難道說,被他拋棄過?”

“什麼!你說,他偷了我們馭獸宗的秘籍?”半晌過後,石不語忽從石上跳了起來。

“不止是我們的!”凝寒歎息一聲,卻又藏著幾分迷惑不解,“實際上,當時遇到這個劫數的,幾乎包括了所有的宗門,所以又被稱為‘失典之劫’……”

據凝寒所說,這位鬱青子以及他的幾位同伴,都是數千年前的人物,據說境界已到了宗師之流,但不知用了什麼方法,竟能延壽不死。他們生平有一嗜好,便是喜歡奪取宗門的典籍,無論法、器二宗的,統統都來者不拒。

而拜他們所賜,當時的大小宗門都丟失了許多重要典籍,而隨著珍稀元決的失竊,各大宗門的實力也因此下降了許多。實際上,宗門內部不是沒有考慮過圍剿,但都因為無法判斷行蹤而不了了之。到得後來,不知如何,鬱青子等人忽的銷聲匿跡,從此再不出現……

“當然不出現,他們早已返回自己的世界!”石不語聽到此處,早已明白事情的來龍去脈,不由得嘟囔了一句。

凝寒微微一怔,狐疑道:“不語,你說什麼?”

石不語自知失口,急忙搖頭道:“沒什麼,我也在疑惑罷了!”

凝寒略一點頭,也不追問,但沉吟片刻,她卻忽的疑道:“不語,你又從何處得知此人?難道說,那石洞便是……”

石不語怔了片刻,終於還是老實應道:“算是吧!不過,我先聲明,那裏沒什麼好東西……”

回答他的,是凝寒懷疑的目光……

在這種目光的注視下,石不語開始覺得很難抵擋,在考慮到對方將自己當作瘋子的可能性後,他還是咬了咬牙,沉聲道:

“好吧!那裏麵的確有些東西留給我……不要用這種眼光看我,我真的很嚴肅,事實上,我來自於另一個世界……喂!我是很認真的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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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ooeyes 發表於 2020-2-2 08:14 PM

山中卷

第十七章 人人都有原因

指手畫腳,石不語花了半個時辰,才清楚的解釋了一切,為了證明自己沒瘋,他甚至出示了須彌戒內的東西。當然,麵前完全石化的凝寒,究竟能夠理解多少,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。

“是不是很難接受?”喘了口氣,石不語小心翼翼的問道,“或者,我再重複一次?”

“不,不用了!”凝寒有些迷茫的搖了搖頭,歎息道,“現在我能理解,為何你總是冒出一些奇怪的詞語……”

“很奇怪麼?”石不語搖開了折扇,卻又很快反問道,“不過,那就是說,師父你相信我所說的?”

“當然,你有什麼理由騙……你哭什麼!”

“嗚!我也不想啊!太感動了,在這裏混了十幾年,終於有人相信!” 石不語想起當初和李彪說“我來自另一個世界”時,被打得不成人形的慘狀,不由得淚流滿麵。

沒有去理會他的感激涕零,凝寒很快將注意力轉到那台儀器上。按捺著心頭不知如何升起的一絲不適,她沉吟道:“如此說來,你想回去?依靠這件元器?”

“元器?也可以這麼認為吧!”放棄了解釋的念頭,石不語肅容應道,““我當然想回去,即使隻有百分之一的機會!”

凝寒有些奇怪的望了他一眼,突然提出了連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的問題:“然而,你又是為了什麼?要知道,這是很危險的一件事!”

“當然是為了……”話到嘴邊,石不語忽的一滯,反而陷入了彷徨。父母、朋友、環境、生活,這些當然都是吸引自己回去的原因,但最根本的是……

“不語?”凝寒輕輕問道,她沒有料到,自己的隨口一問竟有如此大的魔力。

石不語搖搖頭,示意自己沒事眼前略帶關切的麵容,仿佛似曾相識,也讓另一張容顏,漸漸從心底浮起,開始清晰起來。他突然明白,在看到鬱青子的儀器時,自己的潛意識中,到底是在為了什麼而欣喜……

“準確的來說,我並非想回到2007年。”半晌過後,沉吟中的男子忽的一聲輕歎,徐徐立起身來。

凝寒露出了不解的神情,她並不了解另一個世界的計算方式,但自己這位弟子,似乎很清晰的說過,他正是來自於2007年。

“實際上,我想回去的,是2003年!”很快的,石不語給出了答案。在他麵前,那塊布滿青苔的石壁,似乎已化成了屏幕。逝水流年的無數畫麵,被施展了時光魔法,一一呈現出現。

“因為在那一年,阿洛還活著……”

幸福,或許就是和愛你而你也愛的人在一起。2001年,當年輕的石不語遇見某個撐著紙傘、宛若江南流水的女人時,他覺得,幸福之極。

他們在一起度過了很愉快的兩年,直到2003年的到來,直到某種狗血劇情的真實版上演。在那一年,因為學院安排的緣故,還帶著幾分上進心的石不語,放下了輕染微恙的阿洛,前往國外考察。

然而,等到他在一個月後歸來時,迎接他的,並不是阿洛那張永遠微笑的麵頰,而是殘酷到令人麻木的噩耗。阿洛死了,在石不語歸來前的第三天,身體不適的她在服用了幾粒安眠藥後入睡,而不幸的是,那一夜,她和石不語居住的這棟高樓,發生了火災……

從那以後,原本隻是帶著幾分懶散的男子,徹底陷入了迷惘與自責中,如果自己當時不走?如果自己不為了那該死的職稱而出去鍍金,也許阿洛就不會……

他開始渾噩度日、開始揮霍著沒有意義的生活、開始習慣了上班——回家——發呆——上班的規律生活。很多時候,他都覺得,自己活著的意義,便隻剩下照顧逐漸年邁的父母,以及時不時的在阿洛墓前靜坐。

他以為這樣的日子會永遠的持續下去,直到那一日,黑色的光球改變了一切……

“如果我沒有離開,也許一切……如果阿洛還活著,也許我們……”石不語輕輕顫抖著嘴唇,長長的歎了口氣,我一直以為,我這輩子,就這麼完了!然而現在……”

凝寒沉默著,沒有開口,她開始覺得,自己能夠理解對方的心情。一個絕望的人,在黑暗中突然遇到了一點火光,那會是怎樣的狂喜?

“所以,我要穿越回去!不是回到2007,而是回到2003,隻要及時奪回身體,隻要及時趕回住處,一切都可以改變!”石不語的聲音顫抖著,充滿了狂喜。

他重重的捏了捏拳頭,低聲喝道:“即使,那非常困難!”

“的確很難!”然而此時,便在某人極力煽情、即將到達**之時,身旁的聽眾居然潑下了冷水。

凝寒的麵色平淡如常,看不出有被感動的跡象。石不語怔了片刻,終於惱怒道:“喂!你不感動麼?好歹流點眼淚表示一下!難道說。現在的女人都不會被真實的生活感動,而隻沉醉於虛假的電視劇嗎?”

凝寒微微一怔,愕然道:“什麼是電視劇?”

“沒什麼,扯遠了,你繼續說……”

“如果我沒理解錯,要完成穿越,你要達成兩件事!”整理著思路,凝寒徐徐道,“第一,雖然魂魄的確存在,但要將其遁出,必須達到宗師的境界,當然,妖匠也可以!”

石不語點頭道:“原來真有魂魄一說,如此我便放心了!也幸好師父你有個速成法子。”

凝寒似是無意的瞥了他一眼:“怎麼?你還認我這個師父麼?”

“這個自然!所謂一日為師,終生為父……不,為母,也不對,為姐!為姐好了!”

不理會他的胡攪蠻纏,凝寒繼續道:“第二,那些用來……用來……”

“基因合成!”

“恩,用來基因合成的異獸,方才你給我念了幾種,白澤、龍鏊、饜嵫……你可知道,那些是什麼異獸?”

“不知,似乎很難搞定。”石不語微微搖頭,表示一無所知。

“不難。”

“真的?”

“當然。”凝寒點頭道,“因為你根本找不到它們。”

這答案妙極了,隻聽得撲通一聲,石不語已然倒下,吐血道:“師父,麻煩你告訴我為什麼?”

凝寒淡淡道:“看一下你從我偷去的《異獸總綱》吧,那上麵規定了他們的屬性。”

“什麼叫做偷?”雖然如此憤憤不平,但石不語還是取出《異獸總綱》,輕聲念道,“白澤,上古神獸;龍鏊,上古神獸;饜嵫,上古惡獸……”

毫無疑問,這些異獸上,都帶著上古二字,看起來,似乎等於運動鞋上的“耐克”二字,意味著名牌!意味著昂貴!

躊躇了半晌,石不語摩挲著下巴,沉吟道:“師父,你的意思是,上古神獸很難找到?”

凝寒頜首道:“當然!要麼已經絕跡,要麼藏在大漠荒澤。”

石不語開始有些發怔,不過他很快想到了解決的方法:“不過,我似乎有塊玉牌,可以用來探測合適的異獸……大不了,在中州多跑上幾年!”

凝寒輕輕扯動嘴角,忽的反問道:“不語,你知道上古神獸的實力麼?”

不待石不語回答,她已繼續道:“我二十歲那年,曾與父親見過一隻幼年饜嵫,它的實力是悠白的三倍!”

“三、三倍!而且,還是幼年?”本想誇口的男子,在驟然聽得這番話後,頓時跌坐回石頭上,下意識的伸出三根手指,在眼前來回搖晃。

饒是如此,凝寒卻仍然沒有放過他的念頭,繼續道:“那麼,即便加上契合術的幫助,你覺得自己有多少機會降伏它們?就算是宗師,也不敢誇口說定能對付一隻上古神獸,更何況,你要應付的,是十二隻!”

這一次,石不語徹底陷入了石化之中,便連呼吸也變得微不可聞。凝寒隱約覺得自己有些過分了,猶豫了片刻,輕聲道:“不語……

“無所謂。” 然而下一刻,沉默的男子忽的開口道。

“恩?”

“無所謂。”石不語靠著石壁,伸了個長長的懶腰,突然覺得心情很好,“需要五十年,就花上五十年,需要一百年,就花上一百年……總之我不會放棄。既然鬱青子可以,我為什麼不行?他是人,我也是人!”

他的臉上,早已沒了平日裏的嬉笑與懶散,取而代之的是肅然與堅定。凝寒望著眼前的這張麵容,突然隱約覺得,那個隔了幾千年的女人,真的,很幸福……

許久之後,凝寒輕輕歎了口氣,忽的開口道:“不語!”

“怎麼了?”石不語微微一怔,轉頭道:“你要表達自己的敬意與愛慕嗎?”

“沒那個打算。”

“那麼……”

“看上麵!”

“什麼?”下意識的抬起頭來,在石不語的視野中,一個巨大的身影正急速下滑,剎那間,便已籠罩了兩人……

“嗚!老板,你沒事真是太好了!”返回人形的悠白一把抱住石不語,淚眼朦朧。她昨日畏罪潛逃後,又跑去找“心點”的麻煩,滿載而歸時,卻發現主人失蹤,隨即搜尋了整整一夜。

“不好!你險些將我壓成肉餅!”劫後餘生的男子憤怒不已,然而望著對方紅腫的雙眼,卻也有些莫名的感動。這隻傻熊,雖然有些愚蠢、羅嗦,但對自己的依戀卻很真實,或許日後應當少戲弄它幾次。

悠白的到來,意味著交通工具的解決。上演了重逢戲之後,兩人一起乘著它返回佇雲峰。凝寒跨上龍背之前,似是隨意的從懷中掏出個紙包,信手丟在一邊。

“是什麼?”石不語在旁無意瞥見,不由奇道:“不要了麼?”

“沒什麼,隻是些雜物!”凝寒冷冷應道,側過了頭去。

然而悠白扇動的旋風,卻恰恰掀開了紙包外的油紙。可以很清楚的望見,在那其中的是一些食物,例如桂花糕、麥牙糖,甚至還有幾道以元術保存下來的菜肴……

石不語微微一怔,忽的跳下熊背,去拾那包裹,口中喃喃道:“這些東西有些麵熟!恩,這幾道菜,似乎是建康香杏樓的招牌菜?”

“這次恰巧路過,所以順便買了一些!”凝寒望了望天色,將表情藏在了陰影中,“不過,或許已經不能……”

“師父,你該不會是特意買給我的吧?”石不語輕輕抬頭,打斷了她的借口。

凝寒沉默不語,不置可否,隻是過得半日,才說了一句:“你若喜歡,便拿去吃吧!”

將紙包握在手中,有些愕然的男子,終於輕輕點了點頭。那些菜肴,似乎已經冷了,但不知怎地,淡淡的暖流卻開始在心頭湧動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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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ooeyes 發表於 2020-2-2 08:15 PM

山中卷

第十八章 第一次總是很痛

數日無事,自歸山以後,有了動力的石不語,對於修行之事越發重視起來。而其直接結果,便是與修妖關係重大的悠白,成了間接的犧牲品。

變態的寵物主人,充分發揮“有條件要上、沒條件也要上”的精神,熟練運用威脅、利誘、情動等工具,逼迫著可憐的國寶時刻保持著妖丹的吐納……

而在悠白經曆折磨的同時,石不語則騙走了它佩帶的玉佩,開始研究起其中的秘密來。在細心的觀察下,他終於在那上麵找到幾個簡體字。這麼一來,悠白的來曆已可確定下來,它應當屬於鬱青子等人合成的生物無疑,嚴格來說,是那些最終異獸之前的實驗品!

然而,如此一來,新的疑問又再度產生——既然悠白被留了下來,那麼,它的同伴們,又去了哪裏?還有,那些最終的合成異獸,在送鬱青子等人返回前世之後,究竟是死了,還是……

如此想著,石不語不禁越發煩惱起來,而有些偷懶的悠白,便再度淪落為他的出氣筒。例如此時,他便如此喝道:“小悠!你老實說,昨夜你洗澡時有沒有吐納?”

“老板,難道你偷看我洗澡?”人形的悠白,撲閃撲閃的眨著明眸,下意識的護住了曼妙身軀。

“那叫監視!而且你那時保持著熊形……”

“老板,聽你的語氣,似乎很反對我在洗澡時保持熊形?”

“也可以這麼說……呸!誰要看!”

正在兩人進行這番令人遐想連翩的對話時,一道光華已從天降下。光華之中,掌握了浮空術的中年男子一身術宗裝扮,卻是上次未曾打過交道的。

石不語微微一怔,當即喝道:“喵的,還來!悠白,抄家夥!”

“好!”

“喵喵的!你搬那塊石頭幹什麼!”

“敢問一聲,宗友可是馭獸宗門下首徒?”說也蹊蹺,這次的術宗弟子居然十分客氣,倒讓存心找茬的某人沒了借口。

“正是。”石不語拱拱手,何時起自己竟也榮升為首徒?似乎,全派上下便隻有兩人……

“奉宗主命,求見貴派宗主。”對方頗為恭謹的回禮,順帶說明此行的目的所在。

“好的,請跟我來!”石不語思索片刻,引導來人往草屋行去。

此時天色將近正午,凝寒依照慣例,正處於自我禁閉之中。那術宗弟子照著師祖吩咐求見後,爽快的遞上一封信箋,隨即匆匆告辭而去。

待他走後,石不語第一時間探過頭去,好奇道:“師父,術宗找我們做什麼?”

“捕妖。”凝寒摘下紗笠,微微皺眉應道。自被看穿後,經不良弟子的強烈要求,在並無外人的情況下,她已逐漸習慣以真麵目示人。

“又要打工?”石不語微微一怔,隨即反應過來。他也聽凝寒說過,馭獸宗因為長期寄居於術宗籬下,經常要受其委托,做些雜事為報酬,這捕妖便是隔三岔五常有的事。

術宗門下弟子廣繁,相應的,對於靈藥元器也需求甚多,故而每隔幾年就由宗門長老帶隊,召集法宗各派弟子,外出剿滅異獸妖靈,采集妖丹煉藥製器。禦獸宗實力雖弱,但對付起異獸妖靈來,卻是一等一的拿手,因此也常被征召一起前往。

不過,當初因為正統之爭而分裂的法宗先輩們,恐怕無論如何也預料不到,一向以吸納元力為正宗的法宗後人,在如今這急功近利的年代中,也逐漸依賴起外物來了吧!換句話來說,如今這些法宗宗士們,對於靈藥、元器的追求,又哪裏會弱於海外的器宗呢?

而在了解事情的來龍去脈後,石不語先是抱怨,揚言罷工,隨即忽的動了貪念:“師父,此次捕獲妖獸後,應該會分些戰利品吧!”

“那卻不易!即便有,恐怕也要等他們先行挑選。”凝寒似乎並不在意,神色有些迷離,又藏著幾分陰霾,似乎在思索什麼。

見她如此神情,石不語不覺有些觸動,急忙問道:“師父,可是有些不方便?”

凝寒沉默良久,方才幽幽歎道:“如你所知,為師也算半妖之身!要我去捕殺那些妖靈,難免有些……況且此次,要去圍剿的,乃是東北雪原的一支狐族。”

“雪狐?”石不語微微一怔,隨即反應過來,遲疑道,“師父,雪狐似乎是你的……親戚?”

“若是一兩隻也就罷了!”凝寒不置可否,黯然道,“隻是術宗此次胃口極大,竟要我用那天羅地網之術!”

“不是吧!這也太沒有生態平衡意識了!”石不語愕然片刻,同樣一聲歎息。

所謂的天羅地網,乃是馭獸宗的特殊陣法,足以覆蓋方圓三十裏的範圍,其功用,便是讓任何進入陣中的妖物,都無所遁形。狐族若身處這陣法中,便等於滅族,毫無逃生的可能性。

兩人想到此處,都不由神色一黯,半晌無語。過了許久,還是替人擔憂的石不語首先恢複過來,他怕凝寒過度憂慮,連忙揭過話題道:“師父,狐族又如何會在東北雪原?”

“想必是被宗門一路追殺,在那處避難!”凝寒黯然歎道,神色帶著幾分不愉。從深穀上來之後,她雖然還是神情冰冷,但偶爾也有些融化的跡象,比如此時……

石不語見不得她這幅神情,不由得脫口而出道:“師父,不如我們解散宗門,下山去算了!省得受這等閑氣!”

凝寒微微一怔,忽的輕斥道:“莫要胡說!我應承過父親,無論如何,也要把宗門維持下去!”

“死要麵子活受罪。”石不語碰得一鼻子灰,擺手掉頭而去,心道,“果然是X咬XXX,不識好人心!”

隻是他才行出數步,卻又聽得凝寒在身後呼道:“不語!為師決定了!這次的捕妖,你與我一同前去。”

“開、開玩笑!我連一點妖力都沒有,去當拉拉隊嗎?”石不語微微一怔,當即跳著腳抗議道。

“所以……”凝寒絲毫不理會他的憤怒,淡淡道,“再過幾日,我便替你施行那‘奪丹之術’!”

“我倒!你這是打擊報複!”

“老板,會不會很痛?”

“痛,總是會有一點的。”

“不是吧,我很怕痛的。”

“沒那麼誇張,你放鬆一點,進去就好了。”

“哦,那你輕點,別一下子進去太多。”

“放心,放心,我有分寸的!”

三日之後的雪穀中,石不語如此安慰著惴惴不安的悠白,勉強露出幾分笑容。雖然此刻,他自己的心裏也是七上八下,沒有著落。

這日,正是凝寒定下的奪丹之期。悠白經得這些時日的修煉,妖丹早已被激活,雖還不堪大用,卻也符合實施的條件。本來,如果沒有半旬後的捕妖之行,也不必如此著急實施,不過現下,也隻能硬著頭皮來了……

片刻之後,布置妥當的二人一獸,已同坐於陣法之中。凝寒將玉掌貼於石不語的背心,卻並不輸入元力,反而低聲問道:“不語,你可想清楚了?”

“我有別的選擇嗎?”石不語頓了頓,搖頭苦笑道。他的眼前,徐徐浮現出兩張麵容,一張在數月前剛剛離去,一張卻存於遙遠的記憶之中……而無論是哪一張,都是他冒險一搏的原因所在。

凝寒沒有再勸,隻是輕輕歎息著,低聲道:““一切,都是命數吧!”

“我是唯物主義者,最不信的,就是命!”石不語直起身子,忽的朗笑一聲,左手捏其元訣,右手向前探出,貼在悠白的小腹上。

忐忑不安的貓熊早已化為人形,被石不語這麼一觸碰,不知怎的,竟然玉頰生暈起來。

“這家夥,該不會長大成人了吧!”石不語怔了一怔,手中微覺滑膩,不由得思緒一蕩,連忙收攝了心神。

“老板,輕點……”悠白可憐巴巴的囑咐道。

“知道了,你自己小心!” 石不語朝它笑了一聲,忽的轉過頭去,對著身後正欲催動元力的凝寒道:“師父……”

“恩?”凝寒怔了一怔,低聲道:“怎麼了?”

“若我失去意識,成了惡獸……”石不語沉默片刻,終於徐徐說道:“你,便親手殺了我!”

凝寒心頭一震,不知怎的,隻覺得腹中陣陣絞痛,而眼角也漸漸濕潤起來。沉默良久,她輕輕點頭,應了聲:“好……”

“你且跟著元力遊走,莫要心急。可曾觸到悠白的妖丹?”片刻之後,凝寒低聲指點著弟子,石不語經得半晌摸索,點頭示意已然尋到。

“好!且用元力包裹妖丹,再探入其中。”石不語依言而行,悠白牙關緊閉,全身顫抖不已,顯然極為疼痛。

“然後,徐徐運轉‘奪丹’口訣,將部分妖丹轉為妖力,抽回己身!”

石不語思索片刻,確定元訣無誤,這才緩緩施行。果然,元力包裹著的一部分妖丹竟然奇異的溶解,轉化為青色的**溶入元力之中,隨即伴隨著元力,被慢慢的抽取出來,漸漸回到已身,緩緩向丹田流去。

“成……啊!”他正要歡呼,意外陡然發生。

就在妖力觸及丹田的一刻,不知如何,忽的加速湧動起來,剎那間衝破了包裹在其外的元力,四散洶湧浩瀚,甚至卷起數個旋渦。大量的妖力滾滾而來,根本不考慮人體的承受能力,隻知如洪水般向丹田灌注,頃刻間便盛滿了“容器”,更逐漸向經脈之中逼去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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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ooeyes 發表於 2020-2-2 08:25 PM

入世卷

第十九章 親個嘴兒,大功告成

這一切,身在其後的凝寒也早已知曉,不由神色大變。至於一旁的悠白,早已委頓倒地,化回原形,腹部卻仍然粘在石不語掌上。幸好凝寒反映迅速,化氣為刃,輕輕劃去,將他二人分離。

原來凝寒的父親雖然聰敏,卻仍有未考慮周全之處。他隻知妖力在本質上與元力並無不同,可以引入人體凝結為妖丹,卻忽略了妖力經過異獸特殊的體質壓縮,在質量卻與普通的元力大為不同。這就好比一片餅幹與一片壓縮餅幹,即使體積一樣,在密度與質量上卻相差極大。

石不語所引的些須妖力,在悠白體內時,由於壓縮力仍在,並未解放擴散。但等它到了人體之後,沒了異獸的那種壓縮力,頓時便膨脹開來,將包裹在外的元力衝得七零八落,不再聽從指揮,而在丹田中任意肆虐,甚至向經脈中蔓延而去。如果石不語早就知道這一點,必然會隻取方才所切割的妖丹的三分之一,這樣便能安然實施了。

然而此時,再說這些卻已來不及了。隻聽得“轟”的一聲,石不語全身青焰迸發,妖氣肆虐而出,重重的震開了凝寒。

那立於妖力旋渦中的男子,早已失去了自我意識,發絲根根豎立,關節一陣亂響,雙眼赤紅,盯著倒在雪地中的凝寒低吼不已,雙足一蹬,如箭般合身撲去。

眼見凶獸撲來,凝寒下意識便祭出飛劍,視線微轉,忽的觸到石不語眼角的淚水,心中頓時一軟,手便鬆了下來。猶豫之間,那對麵的男子早已撲到,雖被護身元器所阻,受了重創,卻仍然嘴角溢著鮮血闖了進去。

凝寒再想閃避時,已來不及,被石不語一把壓倒,臉頰輕轉,恰好來了個兩唇相對。而下一刻,獸化的男子更是咬破了她的舌尖,一陣急促的吮吸,幸好人的牙齒並不鋒利,不然隻這一下,便可咬斷舌根。

“晤!”從未被人觸碰的禁地突遭狼襲,凝寒腦中“轟然”一聲,頓時失去了意識,隻覺得魂魄兒輕飄飄的脫離了身體,又重重的落下,一片天旋地轉。

被咬破的舌尖固然有些疼痛,但隱隱之中,竟然有些酥麻的感覺如電流般襲來,更沿著嬌軀上下遊走不停,帶起片片緋紅。

“不……”她雙眼迷離,卻仍然保持著靈台的一絲清明,勉強舉起一隻手臂,便欲從後擊斷弟子的頸椎,然而不知如何,每每咬牙要下手之時,眼前便會浮現出這男子平日裏和煦又有些無賴的笑容來,頓時一腔殺意便化為雪水。

就在此時,異變卻再度發生。石不語身上原本四散而出的妖力漸漸分成兩道溪流,大部分沿著舌尖開始向凝寒體內流去,一小部分卻逐漸平息下來,溫順的回到石不語體內。

被妖力刺激之下,凝寒殺心全消,身後長尾顯現,神情之中露出嫵媚,原本抗拒的玉臂更是開始纏著對方,柔弱婉轉的呻吟聲中,卻有一道淡青色的妖力,從她的舌尖流出,轉而進入石不語體內,兩人一進一出之間,恰好形成了一個循環。

又過得片刻,隻聽得尖嘯聲中,青色妖焰猛的一閃,躥起數尺,將纏綿在一處的男女裹在其中,靈光暗淡褪去,兩人都已失去知覺……

原來,那凝寒本是半妖之身,又有先祖的妖力一脈傳承,石不語與她唇舌相交,血脈相連之時,那原本漫溢而出的妖力,便頓時有了泄洪之處,受凝寒體內的妖力吸引,緩緩流去。

至於那道從凝寒體內進入石不語體內的淡青色妖力,卻是經過稀釋的。須知,這馭獸宗因了常年與異獸打交道,時常需要服用一些抵抗妖力的丹藥,長期積累加上世代遺傳,他們的體內,卻有了這種抵抗力。

石不語的妖力進去凝寒經脈中後,便被這種抵抗因子稀釋,又重新流回到他體內,並慢慢向丹田內流去,更與先前存在的部分妖力融合,逐漸翻轉,漸漸冷卻,終於在數個時辰後結成了妖丹。這其中的機緣巧合,凶險異常,卻是難以用幾句話可以說明的。

“我,死了嗎……”明月初升之時,被冷風一吹,石不語悠悠醒來。抬眼望去,卻見冰雪般的凝寒正坐在崖側,神情木然,不知在想些什麼。

“師父?”他掙紮著撐起半個身子,低聲問道。

凝寒凝視過來,神情有些恍惚,沉默了許久,方才輕輕吐出幾個字:“你的妖丹,已然結成……”

石不語微微一怔,嚐試著運起氣息,果然察覺體內有微弱的妖力流動,丹田處更能感悟到青色異物的存在,不由欣喜若狂。

凝寒卻不理會他的手舞足蹈,徐徐起身,徑直離去,竟是一言未發。本已有些瘋癲的石不語見狀,倒生出幾分疑惑,愕然道:““奇怪!師祖的修妖理論成功,她不高興的嗎?”

正在躊躇中,昏迷的悠白已逐漸蘇醒,微弱喚道:“老板……”

石不語“啊”了一聲,急忙上前將它扶起,關切道:“小悠,你不要亂動!方才幾乎連累了你!”

悠白詭異一笑,忽的撓頭道:“老板,我想我知道,凝寒她為何不高興……”

石不語自然明白它的意思,略一思索,便當下伸出兩根指頭道:“兩天的假期,不肯拉倒!”

“成交!”悠白立刻應諾,隨即嘿嘿笑道:“老板,她不高興,是因為,你剛才咬她了!”

“放……”石不語罵到一半,忽的想起自己方才的確失去了意識,狐疑道,““你確定,我咬她了?”

“恩,咬了很久。”

“不是吧,咬哪了?”

“嘴。”

“咬了……”石不語險些咬到自己的舌頭,失聲道,“你是說,我用嘴,去咬她的嘴?”

“沒錯!”悠白一麵點頭,一麵爬起身來,“所以我常說,咬人是不對的!”

“真的咬了……”輕輕舔了舔嘴唇,有些發怔的男子,倒的確感覺到一絲幽香,這麼說來,自己真的做下了極為無恥的事。

“對了,悠白!”怔了半日摸不著頭腦,石不語倒想起另一件事來。

“恩?”

“這麼說,你早就醒了?”

“對啊!”悠白蹣跚著望外挪去,頓了頓,忽的加速逃離。

“喵喵的!你就看著我走火入魔?”石不語跳起身來,追了出去。

“我沒看啊,我閉著眼的!”

“還敢頂嘴,你這頭沒有義氣的熊,給我站住!”

接下來的幾日,石不語在見到凝寒時,極為尷尬。幾次想問個明白,卻每每被對方那冷漠的神情嚇了回去。

好在,除了這退化到見麵之初的冷漠外,凝寒也再無別的舉止。石不語幹脆當自己全不知情,終日與悠白躲在雪穀中吐納妖丹。

他原本擔心自己的體質異於常人,吸收來的妖力會與之前的元力一樣,很快消失。不過,似乎新結成的妖丹成了很好的容器,吸納的妖力沒有任何的散溢情況,這讓一直忐忑不安的男子放心了許多。

專心致誌的修煉中,石不語原本微弱的妖力漸漸壯大起來,雖說從外表看來,他仍是一副病懨懨的消瘦形象,但內在變化卻不可同日而語。用那句廣告語來形容,那簡直是“一口氣上五樓不喘氣”!

時光流逝中,離那約定的捕狐之期日益接近。凝寒是位信守承諾的君子,惟恐有事耽擱,雖然心中不情願,卻仍特意提早半旬出發,石不語和悠白左右相侍,充當了跟班角色。

隻不過,說到那旅行的交通工具,兩人卻是躊躇了許久。原來的巨鷲,因為上次的勉強召喚受了不少反噬,至今仍在養傷之中。不願步行的懶散男子尋思良久,將目光投向一旁酣睡的悠白。後者在美夢中,忽的打了兩個寒噤……

雖然悠白一再抗議,卻仍然被無良主人征用為交通工具。它的飛行速度雖不快,卻勝在體形較大、耐力持久,一日之中隻用歇息兩三次。按照石不語的想法,幹脆在它背上搭兩個帳篷,連住宿的費用都可省卻。若不是可憐的異獸誓死不從,隻怕,還真會淪落為古版的房車……

夜,仿佛貪婪的吸血鬼,在頃刻之間,奪走了這世界全部的活力……

沉沉的暮靄中,躺在榻上的華服老者,癡癡望著遠處燭台上、勉強支撐著一點微亮的紅燭,那似乎,也正象征著自己即將迎接的命運……不,不能就這麼死去,至少,在那之前,要將那個竟敢勾搭母妃的孽子處死!

隨著刺耳的響聲,門徐徐開了,刺骨的寒風在頃刻之間湧入房間。老者下意識的縮入錦被中,眯著眼睛望向站在陰影中的年輕男子,隨後,在看清對方的麵容後,他半是驚詫半是憤怒的吼道:“孽子,你居然還敢來見朕?”

然而,在下一刻,一隻手已經握上了他的喉嚨,將那剩餘的憤怒逼了回去。隨後,一個陰側側的聲音在房間內響起:

“孽子?就因為我玩弄了你新近寵幸的女人?那麼,不顧兒子的苦苦哀求,將一個孤零零的女子送去敵國,讓她在一個肥胖的身軀下婉轉呻吟……這,算不算是孽父?”

老者死命的掙紮著,感受著咽喉上的壓力,他勉強呻吟道:“朕,朕要廢黜了你!來、來人……”

“不用喊了!這宮中,早已換上了我的部屬。”男子輕笑著,將嘴湊到父親的耳邊,“說句實話,你這突然發作的疾病,也是他們的功勞……”

“你、你到底想做什麼?”壓力忽然減輕,老者深深的喘息著,卻掩飾不住那一絲懼色,“隻,隻是為了這皇位?”

然而,伴隨著“喀嚓”的輕響,陡然失去生命的屍體,再也聽不見答案!

“為了什麼?”剛剛斷送了一條性命的手,又隨意打翻了桌上的燭台。火焰隨著桌麵遊走,很快吞噬了房間,將一切罪惡消泯於無形之中。

“為了王朝的延續;更為了,我的戀人……”

在遠處,默默立在屋簷上的黑影,輕輕的擊著雙掌,一絲若有若無的聲音,從他嘴角流落於空氣中:

“很好!那麼,也為了,我的戀人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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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ooeyes 發表於 2020-2-2 08:26 PM

入世卷

第二十章 騙人是不對的

與這夜色中的黑暗不同,沉浸在陽光中的二人一獸,卻於這日傍晚,抵達了東齊府南郡下轄的清河鎮附近。在荒無人煙處降落下來,凝寒領著石不語與化為人形的悠白,徐徐步行入鎮,一來補充幹糧,二來尋間客店休息。

這裏,卻可看出各大宗門的差距來,若是術、陣這些大宗到來,必然有當地的府衙、大戶、觀宇爭先恐後的出來接待。馭獸宗卻沒有這個待遇,不但進城時毫無動靜,就連打尖住店,也隻能點些便宜的飯菜、找兩間便宜的客房。

那賓悅客棧的掌櫃、小二也極為勢利,見他三人一副窮酸樣,竟是自顧自去別桌上伺候,把凝寒三人冷落在一邊,等得臉上都快長出蜘蛛網來……

“豈有此理!”又等了半日,還不見飯菜上來,石不語心中大怒,不禁出聲喝道,“這家店是壟斷企業嗎?服務態度這麼差!”

“莫要惹事!”凝寒按住他便欲拍桌的手掌,紗笠中的玉頰微微一紅,連忙收回手去。

“欺人太甚!”石不語氣呼呼的不肯罷休。悠白在旁連連點頭,表示讚同,若不是老板沒有下令,它早已化回原形,上演一番大鬧客棧的好戲。

凝寒閉目養神,也不應答,隻吩咐道:“如果餓了,你就去街邊買些糕餅充饑,和這些世俗中人鬥什麼氣?”

石不語仍然未曾消氣,但不敢與師父爭辯,強忍了一口氣,終於大步行了出去,隻留下悠白保護凝寒。

在街邊掏出幾個銅板,買了幾塊糕餅,他咬了一口,卻又搖搖頭,揣入懷中放了起來,打算趁熱帶回去給凝寒。

然而,才行得幾步,忽見街角處圍了一群人,有些嘈雜。石不語心中好奇,跟了人流行去,湊近一看,卻見一條大漢與一位小姑娘正立在街道中央,看其情形,不像是談情,倒仿佛在對峙。

那大漢年紀其實也不大,不過二十出頭,身高九尺,麵色黝黑,體形魁梧猶如鐵塔,開口便帶著霹靂之聲。

石不語在心頭暗自讚歎一聲,還未來得及詢問旁人,便見那大漢憤憤喝道:“罷了,我不與你多說!總之,將那狐狸還我就是!那是咱家積攢了許久方才買到的!”

“不給又如何?”另一方的少女並不懼怕,反而吐舌譏道。她不過十五六歲,一身紫衣窄裙的清涼裝扮,櫻桃似的小嘴,眸光清澄流轉,粉嫩的俏臉甚是秀氣,隻是神色中有些頑皮不羈。

那大漢麵色憋得通紅,雙拳攥得咯吱作響,大聲吼道,“天下哪有這等道理?我買隻狐狸,打算扒皮給娘親做件圍脖,卻被你平空奪去,還有王法沒有?”

這聲音如同霹靂一般,震得附近屋簷上的沙塵簌簌落下。圍觀百姓一陣議論,顯然都在附和指責那少女的不是。

被人一番指責,那紫衣少女也較起真來,雙手將小狐抱得緊緊的,不肯放鬆,薄怒道:“你買狐狸我不管,扒皮就不行!”

大漢怔了一怔,愕然問道:“這又是什麼道理?

少女吞吞吐吐,不住道:“這個,自然是因為……因為……”

大漢聽的不耐煩,徑直揮手道:“到底因為什麼?你說個道理出來!若是有理,我便不殺這狐狸!”

“好!這可是你說的!”紫衣聞言大喜,眼波流轉,忽的展顏笑道,“我不讓你殺狐狸,正是為了你好!”

大漢又是一怔,撓頭道:“恩?這是什麼說法?”

“你可知我是誰?”少女收起了笑容,肅容問道。不待對方應答,又自問自答道:“我乃法宗馭獸宗門下弟子!”

圍觀百姓頓時一陣喧嘩,馭獸宗他們雖不知曉,法宗卻是久聞其名。石不語在旁聽得愕然不已,心道:“師父何曾另收過弟子,莫非還有成教學院?”

“馭獸宗?沒聽過!”那大漢搖頭道,“便算有,那又如何?”

“哼!孤陋寡聞!本宗擅於驅使異獸,宗主抱樸先生,即便在列位宗士中也算得鼎盛人物!”

紫衣少女繼續自吹自擂,卻不知這番話,頓時讓她在石不語眼中現了原形,“抱樸先生?真能捏造……”

“你這狐狸……”紫衣卻未注意到一旁的譏笑目光,肅容道,“已練成妖法,即將成妖!你若殺之,必被其魂魄索命,我不讓你殺它,卻是為了你好。”

百姓聞言,又是一陣喧嘩。那大漢也有些吃驚,不由得後退一步,脫口道:“真有此事?”

紫衣微微一笑,指著狐狸道:“怎麼,你不信?”

大漢躊躇不定,喃喃道:“這……可有憑證?”

“你要憑證,這也容易!”紫衣抱著懷中狐狸,淡淡道:“看仔細了!”

話音未落,隻見那隻狐狸張嘴吐出青氣,在空中聚為光球,繞了幾周,無聲無息的鑽入地麵,留下一個淺坑。

圍觀百姓再度嘩然,紛紛後退幾步,石不語卻看得清楚,不過是個小小障眼法,隻可騙騙凡人。

“果、果然……是妖!”然而,那大漢已被唬得虎目圓睜。良久後,他低頭歎道:“罷了,隻當我娘親無福消受。”

“行善積福,豈不勝過區區狐皮?”紫衣見狀,知曉已然得手,微微行禮後,便欲抱著狐狸離去。

便在此時,卻忽聽得逐漸散去的人群中,穿來一聲輕呼:“且慢!”

呼聲未落,石不語已從人群中步出,向那少女行了一禮。他本不想多事,不過既然對方盜用自己宗派的名稱,好歹也要留點名譽損失費下來。

“恩??”被人這麼一攔,紫衣頓時瞪大了水汪汪的眼睛,倒讓人想起日本的那些卡通美少女來。

“小生不過區區書生,久聞馭獸宗大名,今日得見,端的是三生有幸。”石不語微微一笑,言語中又文雅了幾分。若是凝寒在此,就會知道這弟子一旦開始賣弄斯文,接下來必然要流壞水。

“……不敢當!”紫衣隨口應道,心中卻是納悶不已,“不過隨口造個名稱,居然也能歪打正著?”

石不語知她迷惑,也不去揭破,隻是繼續問道:“小生大膽問一句,小姐打算如何處置這狐狸?”

紫衣何曾想到這事,聞言一怔,過了片刻,方才遲疑道:“這個嘛!既然狐狸已有靈性,自然是放歸原野,任其自生自滅。”

“不妥啊不妥。”石不語聞言變色,連連搖頭道,“方才小姐說這狐狸即將成妖,若是它以後出來為禍這一方百姓,豈不是……”

“先生說的是啊!”圍觀百姓一起附和著點頭,關係到身家性命的大事,誰又能不聞不問。

紫衣隱隱覺得有些不安,卻仍耐著性子問道:“那,你的意思是……”

“自然是請小姐你當街斬殺妖狐,一來除了禍害,二來扒皮送給這位仁兄,成全其一片孝心!”石不語一指大漢,那人頓時咧嘴笑了。

“在這殺?”紫衣麵色大變,轉頭望了望四麵。

“那是當然,小姐元力高強,自然能震懾這妖狐的魂魄!若是不方便,小生也曾在穆昆學過幾年斬妖之術,完全可以代勞。”

“這……”

“列位,小生說得可在理?”石不語卻不願就此放過她,轉頭對圍觀百姓喝道,頓時引來一片附議之聲,紫衣的臉色越發難看起來。

“小姐,就請你動手吧。”不去看她的臉色,石不語又躬身做了個請的姿勢,眼見對方不動,卻忽的笑道,“怎麼,莫非小姐不會除妖?還是說……”

“好!殺便殺!”被逼到這個份上,紫衣哪裏還有推諉的餘地,隻得緊咬牙關,恨恨的吐出幾個字來:“我,這便殺給你看!”

“如此最好!” 石不語輕揚折扇,微笑以對,倒要看看她如何下手。

眾人的視線中,隻見這小姑娘捏個元訣,化掌為刃,朝那狐狸首級斬去。然而,將要及身之時,她卻忽的手指輕彈,飛出幾點彩沫,與空氣一觸,頓時化為一團彩煙,籠罩了街道,引得四周一片恐慌。

“想走,沒那麼容易!”石不語早有防備,在煙霧中隱隱望見那道身影,幾個跨步跟了上去。眼看便要觸及對方背心,腳踝處忽的傳來一陣劇痛,無奈之下,隻得眼睜睜看著對方溜走。

“這是什麼?”石不語一麵摸著傷口,一麵看著手中猶然躍躍欲咬的木犬。看起來,這簡陋的小玩意兒倒更象是一種玩具,隻是恰巧咬在人體的薄弱處,才會如此疼痛難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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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ooeyes 發表於 2020-2-2 08:41 PM

入世卷

第二十一章 送上門來的冤家

他正鬱悶著,那位險些被騙的大漢已走上前來,重重拍著恩人的肩膀道:“這位兄弟……還是你聰明,老程我險些上當!”

“不打緊!我隻是氣惱她打著弊宗的幌子騙人。”石不語連忙閃開一步,隻覺得肩膀都要散架,“可惜,老兄的狐狸還是被她誆走!”

“無妨!出了口惡氣便好!”那漢子並不介意,爽朗笑了幾聲,忽的抱拳道,“咱家姓程,名行烈,今年恰滿二十。”

石不語隨手將那木犬擲於一旁,再踩上一腳,回身答禮道:“小生喚做石不語,今年十七……正是那禦獸宗門人!”

“原來如此!想不到,去了個假的,倒來了個真的。石兄弟,咱家甚是喜歡你,不若去尋個酒館坐坐?”這程行烈卻是個痛快之人,一向想到什麼便說什麼,當下拉起對方,不由人拒絕,與其說是邀請,更像是綁架。

石不語雖有妖力,卻並無多少力氣,被這行烈抓住,絲毫掙紮不得,隻得勉強應道:“好……好啊!我師尊就在不遠處的旅店,我們去那可好?”

到了旅店中,飯菜居然還如約會中的美女一般,遲遲未曾到來。石不語拉著行烈坐下,將靜坐一旁的凝寒介紹與他相識。

這日凝寒依舊帶著紗笠,行烈也不好奇,恭謹行了個大諾後,便呼嚷著店家速速上酒。說也奇怪,自從行烈坐下,這旅店中的小二忽的來了兩三個圍著伺候,不到片刻,飯菜就已陸續上齊,更有幾道說是掌櫃殷勤奉送的。

“呵呵!”麵對著疑惑目光,行烈重重拍著自家胸脯,頗為得意道,“不瞞石兄弟你,咱家雖不才,卻也是本地鹽幫的頭目,在這城中,還算有幾分麵子!”

“原來如此。”石不語恍然大悟,這鹽幫是一群私鹽販子湊成的小幫會,平日裏除了販賣私鹽就是打架鬥毆,難怪旅店掌櫃如此懼怕,果然是惡人自有惡人磨。

見他默然不語,行烈卻生了別的念頭,幹脆直爽問道:“怎麼?兄弟莫非瞧不起我的出身麼?”

“啊?沒有的事!”石不語連忙舉杯,笑道,“英雄不問出身!隻要日後發達,誰管你過去幹的哪行。”

“哈哈,這話俺老程中意,來來,幹了這杯!”說是幹杯,行烈卻咧著大嘴,舉起酒壇來敬。石不語卻也喜他豪爽,舉杯回應,兩人你來我往,聊得投機,倒把凝寒與悠白晾在一邊……

不知不覺,已是黃昏時分。程行烈雖有六七分酒意,但仍然清醒。他生性一向豪爽,喜歡結交朋友,今日遇到石不語後,越談越是投機,隻覺得對方不但頗有見識,連性子也很對自己脾胃,是個值得結交的妙人。當下更舍不得分別,力邀石不語去他家中小坐。

石不語看看天色,倒有些躊躇。卻經不起程行烈的再三邀請,隻得轉頭詢問一旁的凝寒。說也奇怪,他本來極有主見,但不知為何,隻要凝寒在身旁,就總要先詢問她的意思……

自然,凝寒對這事並無異議,隻囑咐徒弟帶了悠白一同前去,也好有個照應。三人出了旅店,乘著餘輝,踱出城去。石不語本想搭乘悠白號特快列車,不過考慮到行烈的承受限度,最終還是決定以步行的方式鍛煉身體。

“程大哥,為何不在城裏買所宅子?”一路走下來,缺乏鍛煉的石不語自然氣喘籲籲,而令他鬱悶的是,行烈的住所居然還在郊外!

“逝兄弟不知,我娘一向喜歡清淨,再說城中宅子也貴,咱家是買不起的。”

“咦?難道鹽幫不賺錢麼?”石不語有些詫異,印象中的黑社會,應該能富裕到豆漿買兩碗的境界吧。

“日他娘的!販賣些私鹽,能賺幾個錢?況且我老娘身子一向不好,單這藥品便是一大筆開銷。”

行烈說到老母時,滿臉的悍色也不禁為之一黯。他三歲喪父,母親靠做針線活拉扯他長大,實在不易,臨老卻寒氣內積,每到冬季便身子消瘦、咳嗽連連。

“難怪程兄要買那狐狸回去做圍脖。”石不語點點頭,剛說到“狐狸”二字,就聽得身後不遠的草叢中微微輕響。

換了以前,他自然是毫無知覺,不過自從結成妖丹後,他的耳力視力都數超從前,這聲響雖然轉瞬即逝,卻仍然瞞不過去。略一思索,石不語就已明白了七八分,也不說破,身子微微一側,裝做醉酒靠在行烈的肩上。

“石兄弟,你不要緊吧!”見他這幅模樣,行烈倒有些忐忑不安,連忙詢問道。

“男人說什麼都可以,就是不能說不行!”石不語大聲喊著口號,隨即輕聲道,“程兄別回頭,有人跟著我們。”

“啊?”行烈怔了片刻,總算反應了過來,繼續攙扶著同伴前行,不過難免肌肉緊崩,多了幾分戒備。而悠白自從與主人分享妖丹後,心意隱約相通,當下也不多言,默默跟在後麵。

石不語豎起耳朵,隻聽得身後隱隱有沙沙響聲,再過得片刻,突然越過身旁,漸漸沒了蹤跡。想必那跟蹤的紫衣少女已經到了前方設伏,就等三條魚兒自己撞上網去。這麼說來的話,自己要是不送上門去成全她,簡直對不起黨和人民……

果然,行了不到半裏路,就見路邊一株柏樹下,散落著幾錠燦燦發光的金子。石不語心中偷笑,對方雖然狡猾卻吃虧在沒經驗,什麼不好變偏要變株柏樹,這附近隻怕找不出第二棵來。

至於那些黃金,明顯是個障眼法。凝寒早已對他說過,有些小妖實力不足卻又想出來害人時,就將尖骨化做黃金,人若貪心將其拿走,不消一時半刻,黃金就會化作尖錐刺入皮肉,吸取精血。還有一等更會化做傀儡魔怪,半夜變形騷擾,威力雖然不大,卻也令人頭痛。

“逝兄弟,那樹下的莫非是……“走了幾步,行烈也看見那幾錠金子,不由歡喜的叫嚷起來,完全忘記還有人跟蹤在後。

“不錯,也算一宗小財。”石不語陪著笑了幾聲,心中一動,忽的開口試探道:“程兄,小弟有個不情之請。”

“你說!你說!”行烈隨口應道,眼中直勾勾的盯著金子。

“這些金子,都給了小弟,如何?”看他癡迷的模樣,石不語暗歎一聲。

“啊?”行烈嚇了一跳,愣了半晌,用力搖了搖頭。

“程兄不肯就算了。”石不語略微有些失望。看來,所謂的仗義疏財也有限度。

“不,不!”他正這麼歎息,行烈卻將頭搖得象撥浪鼓一般,“我的意思是,逝兄弟要拿就拿,不必問我!若是不夠,我家中還有些銀兩。”

饒是石不語存在無所謂的念頭,聽了這話也心中感動,沉聲問道:“程兄,你就不問問我,為何要獨吞這些黃金?”

行烈怔了一怔,擺手道:“不用問,你既然開口,必有急用。”

“好!那小弟就不客氣了。”石不語假作醉酒,踉蹌著向前,心中卻又是慚愧又是敬佩,對這行烈又多了幾分好感。

他心意一動,悠白即刻向前兩步,擋在行烈麵前,防其受害。

見得有人靠近,那棵柏樹微微顫抖數下。石不語也不說破,隻是緩緩停下腳步,自言自語道:“該死,怎麼突然內急起來?”又假意張望,隻當偶然看見那株柏樹,搖搖擺擺轉到樹後,開始解起褲帶來。

“你要耍我,我便羞你,看誰能撐得下去?”他一麵想道,一麵慢慢的解起褲帶。眼看“凶器”都快露出,麵前的柏樹卻仍然屹立不倒,雖然晃動得著實厲害……

“咦?到底是樹在晃,還是我在晃?”對方的臉皮顯然比自己厚,石不語解了半天褲腰帶,無奈的換了個辦法。他一麵搖晃著,假作酒後迷糊;一麵探左手入懷,運起妖力來……

再等片刻,右手猛然一探喉嚨,頓時惡心難奈,對著那柏樹就是一頓嘔吐,不等對方反應過來,左手早已持著符咒拍在樹幹之上。

隻聽得一聲尖叫,眼前的柏樹頓時冒出大片黑煙。等得黑煙散去,就望見那紫衣少女的背影正向遠方跑去,身上電流閃爍,窄裙上還留著某人的傑作——大片大片的汙跡。

“放心,死不了!”石不語幸災樂禍的在後麵喊道。這符咒是依照凝寒的指導所作,名為懾獸符,威力不大,加上他元力低微,給人帶來的驚嚇隻怕還勝過實際的殺傷力。

“我不會放過你的!”隱隱約約中,紫衣的聲音遠遠傳來。

“呀!原來是些骨頭!”行烈的聲音在背後響起,那些黃金,已變回原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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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ooeyes 發表於 2020-2-2 08:43 PM

入世卷

第二十二章 打劫是我的長項

擊退了這糾纏不休的敵人,之後的路程自然輕鬆自在。再過得小半個時辰,便見遠處的山坡中,坐落著幾間茅舍。遠遠的,便可望見一位老婦立在柴門前朝這邊瞻望,行烈連忙迎上前去。

這老婦人,正是行烈的母親,見得兒子歸來,她自然放下了掛念的心思,然而擔憂一去,積年的毛病又立刻發作,頓時不住咳嗽。

見得如此,程行烈連忙攙扶母親進屋,服侍她喝了杯熱茶,這才將石不語介紹給她。老太太自然要寒暄幾句,隻是她身子實在不好,話說一半就被咳嗽打斷,臉色憋得通紅……

“都是俺這瘟生,害娘你受涼!”見老母的咳嗽越來越厲害,行烈不由慌了手腳,驚惶中轉了幾圈,拍著巴掌道,“對了,逝兄弟,你幫忙看顧下,俺去城裏抓個醫生來!”

坐在一旁的老婦人聞言愈怒,連連擺手,示意不可,隻是如此一來,她的咳嗽更是加劇,倒將程行烈逼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,完全亂了分寸。

他如此孝順,倒讓石不語鼻中一酸,不禁想起了前世的父母,動了幾分惻隱,又加之回憶起方才禮讓黃金的一幕,心中不由得一熱,張口輕呼道:“程兄!”

行烈微微愕然,轉頭望去。卻見對方正伸出手掌,掌心中滾動著一顆明珠大小的玉色丹藥,周遭隱隱透著紅光。

“這顆丹藥,是我師父所賜,當可治愈伯母的頑症!”石不語指著丹藥,微微而笑,心中卻肉痛不已。這愈傷丹,在其他宗門看來極為尋常,但於馭獸宗而言,卻是難得的收藏。

他的神色有些勉強,行烈自然看在眼中,心知這丹藥貴重,連連擺手,“不可不可,太過貴重了!”

“丹藥本就是用來救人的,關貴不貴重什麼事?”石不語知他心意,強自將丹藥塞入他的手中。行烈雖然小心翼翼接過,卻仍有些猶豫不決,不時回頭望向咳嗽的母親。

“我以為程兄是個豪氣男兒,怎麼突然扭捏起來?”石不語微微一笑,突然正色道,“莫非,信不過小弟這丹藥?”

“不,不,怎麼會呢!”行烈急忙搖頭,石不語卻再不給他說話的機會,直接端起熱茶,半推著他伺候母親服藥。

果然。不消半個時辰,老婦人多年的頑症就連根祛除,喜得行烈上躥下跳,還是石不語提醒,才想起送身體困乏的娘親入內休息。

半晌過後,待母親睡下,行烈便從內室行出,提著兩壇美酒出來相謝,自然少不了要一醉方休。

石不語推辭不得,隻得舍胃陪君子,心道:“怎麼動不動就喝酒?我又不是酒吧裏的寂寞少婦,灌醉後還能做什麼不成?”

酒過三巡,行烈忽的放下酒壇,借著醉意道:“石兄弟,咱家有個不情之請,你肯答應麼?”

石不語微微一怔,揮手道:“這個,除了借錢,別的盡管開口!”

行烈大笑數聲,忽的滿飲一碗,沉聲道:““石兄弟,我與你一見如故,又蒙兩次相助!若看得起老程,不如你我二人結為兄弟如何?”

此言一出,石不語除了吃驚外,倒更有幾分為難。按理來說,程行烈這等耿直的人,自然是結拜的最好對象,隻是自己終究要離開這個世界,結拜也好、戀人也好,隻怕在將來,都是極大的掛礙。

見他沉默不語,程行烈不免生了誤會,勉強笑道:“石兄弟,若是不方便,其實也不用太過……”

“我經常會失蹤的。”石不語忽的抬起頭來,打斷了對方的話,“而且,搞不好的話,就再也不出現了!”

程行烈微微一怔,不知他為何轉移話題,而石不語已繼續道:““如果這樣也不介意,那麼,便做兄弟好了!”

石化了片刻,反應過來的程行烈,登時跳起身來,抱著新得的義弟轉了數周,大笑不止。兩人都是豪爽之人,也不弄什麼繁文禮節,隻是一起對著明月拜了幾拜,便結下了金蘭。隻是此時,便連石不語自己也不知道,這番情誼竟是維持了一生,始終未曾改變過。

歡喜之中,守在門外的悠白,卻輕輕推門而入,疑惑道:“老板!我方才望見那丫頭,帶著幾道黑影朝西北去了!”

它說的丫頭,自然便是那紫衣少女。石不語微微皺眉,忽的笑道:“有意思,還不肯放棄?這一次,又打算做什麼?”

沿著草房西北的路徑追蹤下去,遙遙可以聽見流水的聲音,而淡銀色的淺流已出現在視野之中。三人躡手躡腳湊上前去,在灌木叢後行了片刻,齊齊探出頭來……

數十丈開外的河邊淺灘處,那紫衣少女似乎被某種元器禁錮,捆成粽子般的傾倒於地。而立在她身旁的,是幾名年紀輕輕的宗門中人。

“小悠,這不叫帶人,這叫被人追殺……”對著悠白歎了口氣,石不語靜下心來,與程行烈一起,豎起耳朵竊聽。

卻見那宗士之中,一位略有些姿色的紅裳女子,正流轉美目,笑吟吟的望著身邊的男子,稱讚道:“師兄,你這縛妖索,已然越發熟練了!”

“師妹謬讚了!還是師尊所賜的元器厲害!”那被稱讚的男子,身材高廋,他的口氣雖然謙遜,但聽得身旁的美人兒如此讚賞,神色頓時鮮活得如同剛加了薪水一般。

“元器是死物,也要青竹師兄元力充沛,懂得運用才可!”旁邊的幾位年輕宗士,卻深懂錦上添花的道理,聞言急忙獻上數句奉承話來。

“諸位師弟太客氣了!”青竹連連拱手,神色更是欣然,輕輕撚須道,“這小妖雖不熟悉妖術,妖力卻是不弱!待我取出其妖丹,為諸位師弟煉上幾道靈符如何?”

“多謝師兄!”幾位宗士奉承了半日,等的便是這句話。隻有先前開口的紅裳女子卻笑而不語,想是青竹另有好物贈她,不稀罕這些丹藥。

且不提他們的交談奉承,石不語在灌木叢中,早已運起妖力,望清了這些宗士的服飾,看起來,他們倒像是符宗的門下。或許,也正是此次前去獵狐的成員。

說起來,這符宗的符術,倒與術宗的元術上有幾分相似,雖然攻擊力上不及術宗,卻勝在施術的巧妙與速度。甚至在某段時期內,它還一度淩駕於術宗之上,是法宗的首領門派。

隻是數百年前,因了在“失典之劫”中損失極大,曾經輝煌的宗門也已逐漸衰落下去。好在百足之蟲、死而不僵,仗了千餘年來的積累,如今的符宗也仍然有著千餘名弟子,在法宗中,隻排在術、陣兩宗之後,極不甘心的充當探花。

而此刻,便當石不語思索起符宗的來曆時,那倒在地上的紫衣少女已悠悠醒轉,隨即拚命掙紮、口中不住低喝起來。看她的話中意思,似乎是在埋怨對方的以眾欺寡……

青竹伸手一攔,擋下忿忿不平的同伴,向著那紫衣少女微微笑道,“你這小狐狸,倒是牙尖嘴利,想必是那雪原狐族的族人吧!”

此言一出,紫衣登時身形一滯,脫口道:“你、你怎麼……”

青竹淡淡道:“你連日來跟蹤我們,也跟得夠了!如果我沒猜錯,你是打算尋機在飯菜中做手腳,好阻止我們去捕獵狐族……”

此言一出,紫衣頓時無語,便連昂起的頭也低了幾分,看起來,她卻不懂得掩飾自己的情緒,想是新近才出來遊曆的。

“來而不往非禮也!既然如此,我也送你一程如何?”青竹占了上風,也再不多言,側首問道:“哪位師弟願立此功德?”

話音未落,早有一名宗士越眾而出,隨手抽出利劍,向著紫衣斬去。石不語吃了一驚,再想上前相救卻已晚了。他先前看這些符宗門人如此囉嗦,以為還有一陣耽誤,想不到他們挖起妖丹來,卻是如此的任勞任怨……

就在此時,異變忽生,眼看劍刃就將落下,夜色中忽有一物急速飛來,將那利劍生生擊斷,餘力不消,又重重打在那符宗宗士的胸口,將他擊得退了數步。

“誰人如此放肆!”青竹麵色微變,橫劍攔在師弟麵前,後者早已哇的一聲,吐出幾口淤血來。

“好一個放肆!你們妄自出手,奪取我們明火島看中的妖物,果然是放肆的很!”伴隨著一聲低喝,幾名宗士的身影已隱隱顯現出來。當先的那位男子,身形魁梧,並不遜色於行烈,隻是虎目中閃動的是一副陰冷光芒,難免破壞了形象。

“明火島?莫非是器宗中的明火宗?”青竹沉吟片刻,已道出了對方的來曆。

“你倒有幾分見識!”那魁梧男子朗聲笑道,帶著兩名同伴大步行來。

“那自然是久仰!”青竹拱拱手,轉頭對著幾位師弟道,“來來,大家都來見識見識,這明火宗倒與我們法宗有些淵源,其先祖乃是當年術宗門下被驅逐的弟子,嘿嘿!”

“原來如此!”幾位符宗弟子自然識趣,紛紛點頭笑道,“果然是係出名門,源遠流長……”

那魁梧男子本有幾分得意之色,驟聞此言,不禁愕然無語。待他回過神來,登時麵色鐵青的聳動左肩,隻聽得呼嘯一聲,一團紅光從他身後閃耀升起,重重轟了過去。

青竹等人雖在言笑,但都已充滿戒備,見那紅光射來,急忙拔劍抵擋,一麵已催動湧泉符來克製。明火宗的剩餘兩人見狀,也齊齊放出紅光助陣,雙方混戰在一處,一時間場麵極為混亂。

“區區一顆妖丹,至於如此麼……“石不語瞧得感歎不已,望了眼身旁的悠白,不禁搖頭歎息道,“別的不說!單單悠白每次吃完心點帶回的妖丹,哪顆不勝過這小狐狸的?

他正是飽漢不知餓漢饑,在此發著足以令青竹等人噴血的牢騷。而一旁的程行烈,早已從背後抽出幾把飛斧,愉快的舔了舔舌頭道:“二弟,你看,我們可要……”

石不語聞言一怔,登時豎起拇指道:“大哥,你果然貌似忠厚,這麼無恥的事也做得出來?不過,我喜歡……”

程行烈咧嘴笑道:“呀!原來二弟你也有這想法麼?怎不早說!”

且不提這兩人一唱一和,大起知己之感。那一麵的激鬥,已差不多分出了勝負。明火宗的三人,雖然元器厲害,卻吃虧在近戰,不消片刻,便被青竹飛劍斬翻了一個,情勢頓時吃緊。

好在那魁梧漢子著實有幾分本事,右肩輕搖,居然又放出一團紅光,左右抵擋著對手。然而很快的,隨著另一同伴的倒地,他也漸漸隻有招架之勢、沒有還手之力了!

這樣的戰鬥,自然極為不過癮,石不語在後瞧得直搖頭,歎息不已。程行烈卻不去關心戰局,不住掂著幾麵短斧,躍躍欲試道:“二弟,我們幫哪邊為好?”

“這個嘛,自然是落井下石!”石不語微微一笑,取過兩麵短斧,微微轉念,已注入幾分妖力,隨即囑咐道,“大哥,我數到三,你先將手中的短斧扔出,然後再投擲我手中這兩麵。記得,順序不可亂了!”

程行烈怔了一怔,雖然不明用意,但還是爽快的應了下來。石不語猶不放心,又提醒道:“大哥,你知道攻擊誰吧!看清楚些,是被圍困在中間的那個!”

程行烈翻了翻白眼,拍著胸口道:“放心!放心!咱家擲斧,向來百發百中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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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ooeyes 發表於 2020-2-2 08:43 PM

入世卷

第二十三章 壞心辦好事

“呼”的一聲,幾麵短斧如驚鳥般飛出,在半空中帶著虛影,盤旋著飛向前方的人群。程行烈更不停頓,奪過石不語手中的兩麵,左右手齊揮,再次交錯擲出。

“好大的力氣!”石不語望見那斧身上黃光流轉,不覺吃了一驚:“難道是天生神力……我倒!這個方向……”

也不怪他看得目瞪口呆,那幾麵飛斧在飛行中,不知怎的突然偏方,反朝青竹射去。無辜的被偷襲者正背對這邊,斧聲到了背後方才察覺,連忙運起元力,反手一劍,在身後帶起劍網,擋住了飛斧。

隻是這斧頭的勁道極大,青竹雖然成功擋下,但虎口已隱隱做痛,不由得有幾分吃驚。心念才動,背後又是幾道風聲傳來,他沒空多想,照舊舞起劍網,誰知……

“啊!”隻聽得一聲慘叫,原本應該被攔截的飛斧,在注入妖力後竟然擊斷了仙劍,重重的砸在他後背上。饒是青竹元力護身,也被這兩把飛斧攔腰切入,頓時鮮血狂湧,委頓倒地。

“師兄!”幾位符宗門人大驚失色,連忙上來救護,卻被那明火宗的大漢脫出身來,從懷中取出祭煉的蛇劍,紫火飛騰處,對方頓時又倒了兩個。

“走!”符宗那女子倒有決斷,輕喝一聲,扶起師兄,遠遁而去,其餘幾人自是有樣學樣,不到片刻,走得精光。那大漢本欲追趕,無奈身上也受了些傷,身邊還有兩個倒地的師弟,隻得幹笑幾聲,任憑對方逃脫。

“大哥,你這叫百發百中?”在那灌木叢後,石不語卻是目瞪口呆,半天做聲不得。

程行烈一臉坦然,麵皮絲毫不紅:“都是那人動來動去,不好瞄準。”

“那我們現在出去,在地上畫個圈,囑咐他務必站在圈內……”石不語拉著行烈、悠白,跳了出來,那大漢也恰巧往這邊趕來,彼此撞了個麵對麵。

“方才出手相助的,可是幾位?在下明火宗玄焰,多謝相助!”打量了幾眼,這自稱玄焰的漢子,方才開口道謝,心中卻有些納悶,“這幾人有些奇怪,大漢全無元力,女子妖氣繚繞,那少年似是宗士,怎麼又有些妖氣?”

“客氣,客氣。”石不語也不解釋為何出手救他,隻是連連拱手,順口表明了自己三人的身份。

“原來如此。”玄焰這才恍然大悟,自作聰明的解釋道,“怪不得石不語兄弟身上有些妖氣,原來是長年馭獸之故。”

“正是如此。”石不語一麵點頭,一麵已轉首望向動彈不得的紫衣少女,隨即在她充滿怒意的目光中,嘻嘻笑著,蹲下身來。

“你盯著我做什麼?”被石不語這麼湊近一看,紫衣頓時忍耐不住,出口便是一聲低喝。

“你盯著我做什麼,我就盯著你做什麼……”石不語咧著嘴,目光隻在對方全身上下來回打量。前兩次相遇都來得匆忙,這次仔細看來,這小姑娘雖然身形稚嫩,卻已然是個美人胚子,一張瘦瘦的瓜子臉上配著兩泓秋水,撅起的小嘴呼呼噴著熱氣,倒是頗為可愛。

“石不語兄弟也對這狐妖有興趣?”玄焰見他盯著那紫衣少女看,不覺愕然問道,旋即心中明白過來,“是了,這世上哪有白白的好人!他出手救我,必然也是想賣個人情,分上一杯羹。”

石不語微微一笑,作為回答,心中卻思索著該如何搭救這頭小狐狸,或許凝寒的難題便著落在她身上。再者,如此可愛的小妮子死了未免可惜,尤其是那張粉嫩粉嫩的小臉,真想捏捏……這算不算變態?

“啊!啊!痛!痛啊!”他心中如此想著,居然下意識的伸出手去。這愚蠢舉動的結果,便是對方毫不客氣咬在他的手指上,並且死不鬆口。

“快……快鬆口,你是狐狸,又不是王八!”石不語痛得跳起身來,拚命甩著手指,上麵還掛著個搖來晃去的紫衣。好在他身具妖力,不然隻此一下,就要成為九指神丐了。

玄焰與程行烈在旁看得目瞪口呆,齊齊打了個寒噤,心道:“萬幸,我未曾接近……”

至於石不語這麵,仍然在進行毫無意義的威脅:“我數到三,再不放休怪我不客氣……一,二,二點五……嗚!大姐,我錯了,你放開我吧!”

到得最後,玄焰終於看不下去,伸出手來在紫衣腋間撓了幾下。小姑娘忍不住咯咯一笑,鬆開了口。

獲得自由後,石不語連忙跳開三尺,撫著胸口歎道,“喵的!人人都說老虎屁股摸不得,原來這狐狸臉蛋也碰不得!”

“二弟,可要我幫你揍她一頓?”行烈見兄弟吃虧,當即挽起袖子,躍躍欲試。

“不用!”石不語狠狠瞪了紫衣一眼,忽的微微笑道,“揍過以後,肉便不好吃了!”

“吃?”在場三人,包括紫衣在內,齊齊失聲呼道。

“當然!狐狸肉可是上等的美味。”石不語摩挲著下巴,若有所思道,“清蒸、紅燒還是爆炒?對了,玄焰宗長……”

“石不語兄弟不必客氣,稱我阿火即可。”玄焰看完了鬧劇,忍著笑意道。

“好,好,阿火兄,這隻狐妖與我有些仇怨,不知可否交於我……”

玄焰聞言一怔,為難道:“這個,本來石不語兄弟你有救命之恩,理當贈送!隻是師尊指名要這妖狐,隻怕……”

“原來如此。”石不語微微頜首,心中卻暗自腹誹道,“這廝狠毒有餘,卻是個蠢貨,連謊話都不會說!小狐狸又沒什麼花頭,哪裏值得你師尊指名索要?”

然而,玄焰終於有幾分感念對方的救命之恩,躊躇片刻,便拔出長劍,難得的慷慨道:“也罷!不如我即刻斬殺這妖狐,與石兄弟平分了妖丹如何?”

此言一出,那紫衣雖仍昂著頭顱,但神色中已隱隱現出幾絲驚惶,可惜她的元力被縛妖索所製,便是想自爆妖丹也無可能。

“不忙!”石不語連忙阻止,沉吟片刻,忽從須彌戒中取出兩樣物色,微微笑道,“阿火兄,請看!”

玄焰隨意望來,忽的目光一滯,露出貪婪之色來,隻見對方手中滾動著兩顆妖丹,霞光豔豔,顯然已達中階。

“尊師要這狐狸,想必也是取其妖丹!”石不語指了指紫衣,沉吟道,“不如,我用這兩顆妖丹來交換如何?”

“這……”玄焰心中一陣躊躇,他自然知曉妖丹的珍貴。不過對方如此慷慨,難道說,這小狐身上,還隱藏著什麼秘密不成?

猶豫間,石不語已將兩顆妖丹送到他的眼皮底下,光芒透射而出,倒叫玄焰好不心動,咬咬牙,終於緩緩伸手接過,手腕一陣亂顫,可見其心中的激蕩。

“多謝火兄!既如此,這隻妖狐我便帶走了!”石不語微微一笑,隨手指向那紫衣少女,其結果便是……

“喵喵的……又來!”伴隨著一聲慘呼,他的指尖上,頓時又多了個晃蕩的身影,程行烈吃了一驚,急忙上前相助,一時間亂做一處。

玄焰卻不上前幫忙,望著折騰中的三人,目光光芒流動,暗自沉吟道:“這石不語出手闊綽,想必身邊還有不少妖丹!看他元力低微,不如我……”

他想到此處,不由得抬眼望去,恰好對上了悠白那兩道目光,頓時神色一凜,搖頭道,“不妥!這異獸似乎妖力充沛,萬一殺人不成……”

聊得片刻,幾人便各自告辭離去。渾然不知自己從鬼門關上走了一遭回來的石不語,帶著仍然被縛妖索拘束的紫衣,一路徐行,返回程行烈的家中。這日天色已晚,石不語辛苦了一整日,就幹脆留在此處過夜,隻吩咐悠白先帶著紫衣返回客棧。

而這日夜裏,新結義的兩兄弟整整聊到天明時分,直到將生平之事盡數道出,方才閉眼小睡了一會。以至於兩人在相攜回到客棧時,都有些頭昏眼花,幾乎一起撞在了大門上。

隻是才推開客棧的大門,石不語就吃了一驚。略明的光線中,凝寒披著件黑袍,一隻手支著下巴,正靠在那大堂的木桌上。卻沒有戴著紗笠。聽得聲響,半寐半醒的女子輕輕抬起頭來,麵上喜色一閃而過,隨即沒了表情。

石不語心中一熱,不由得脫口而出道:“師父,你一夜在此等我麼?”

凝寒不置可否,隻淡淡道:“我不喜人煙嘈雜,故而在此打坐,順便也替你看著漪靈……”

“漪靈?”石不語微微一怔,旋即反應過來,“師父說的,是我帶回來的那個小姑娘?恩,怎麼不見她?”

凝寒掃了他一眼,輕歎道:“你也欺負得她夠了!她哭了一夜,此時方才睡去,悠白正在旁看著!”

石不語微微一笑,也不爭辯,倒將行烈扯了過來,稟告道:“師父,我昨日與行烈大哥結為了金蘭兄弟!”

行烈整整衣襟,向著凝寒作了個揖,難得的彬彬有禮。看起來,宗士的頭銜,對於尋常百姓而言,還是極有威懾力的。

凝寒微微頜首,便當還禮,旋即起身行了進去。石不語唯恐行烈尷尬,急忙解釋道:“大哥莫怪,我家師父就是這脾氣,終日冷冰冰的!”

“說哪裏話來!”行烈急忙擺手,頓了頓,又道,“依我看來,凝寒宗長倒是外冷內熱,對二弟你極好……”

聞得此言,石不語自然有幾分得意,輕敲著桌麵笑道,“這個自然,咱家一向都是少女殺手!”

“少女?二弟,你不是說,凝寒宗長已經一百多歲了麼?”

“這個嘛!也可以認為她是人老心不老……啊!”

“二弟,你沒事吧?日他娘的!怎麼房間裏也會打雷閃電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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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ooeyes 發表於 2020-2-2 08:45 PM

入世卷

第二十四章 欺負的就是你

用過午膳,眾人便離開旅店,步出城去。自然,那原本該結算的店錢,在行烈炯炯有神的目光下,也頓時化為烏有。

約定了下月再聚之後,石不語便與凝寒踏上化回獸形的悠白乘風而去。隱隱約約中,隻聽見受到驚嚇的大漢,冷不丁冒出一句:“日他娘的!若是用這飛熊來販私鹽,不知能賺多少?”

坐在熊背上無所事事,石不語便每日去逗弄那可憐巴巴的漪靈。兩人不知前世是什麼冤家,自從見麵那日起,便沒有和解過,連日來除了吃飯、睡覺,就是吵架、吵架再吵架。

漪靈的縛妖索上帶著符宗的獨特印記,凝寒也無法可施,隻得等它元力耗盡,自行脫落。也幸好如此,否則這小狐狸隻怕早就吐出妖丹,與欺負自己的某人同歸於盡了。

說起來,這漪靈雖然性子有些急躁,但天性卻極為淳樸,因此不到三日,便被有心算計的石不語,將所有的秘密掏了個一幹二淨,幾乎連小時可曾尿床的事也說了出來。不過饒是如此,她卻始終不信石不語與凝寒的好意,無論如何,也不肯將狐族的事告知一二。

“說了無數次了,我們真的沒有惡意,反而是想幫……”再度解釋了許久,麵對著漪靈的狐疑神情,石不語終於頹然閉口,惱羞成怒道:“好吧!既然如此,卻休怪我無情了!”

漪靈哪會懼怕,反倒挺起略有幾分發育的胸膛,猶如就義一般。石不語搖著折扇,喃喃道:“可惜,還小了些,不是很可口的樣子……”

下一刻,搶在對方氣急敗壞之前,他已不知從何處摸出一根羽毛來,微微笑道:“那麼,抱歉了!我賭你撐不過一炷香的工夫!”

漪靈先是迷惑不解,待到那羽毛輕輕撓道腳心上,方才輕呼一聲,不由自主的笑出聲來。石不語握著那雙玲瓏小腳,入手滑潤之極,也不禁有些走神,卻仍硬著心腸施為。

果然不到片刻,強自忍耐的漪靈便渾身顫抖不止,終於按捺不住,哇的一聲笑了出來。這一笑,便如堤壩決口一般,再也停不下來。

“感覺如何?”石不語手中不停,抬頭輕輕問道,“再不肯招,便是兩根了……”

其實哪裏還需要兩根,笑得滿麵淚流的小妮子,終於嗚咽著將狐族的事一一道出。原來這狐族果然是從南方躲避追捕而遷移至雪原的,族中約有三百餘人。而漪靈,便是族長的孫女,前些日子方於外麵遊曆歸來。

又詢問了幾次,確定沒有虛假後,石不語方才滿意的扔下羽毛,順手捏了捏那張粉嫩的麵頰,微微笑道:“這樣才乖!你要早肯投降,我又何必使出殺手鐧呢?”

漪靈哪裏肯聽他的,哭得梨花帶雨一般,不住哽咽道:““嗚……你是壞蛋,大壞蛋,我要叫爺爺殺了你!”

“你爺爺能不能保全自己,還是問題!”石不語掏出手帕,給她擦著眼淚,自然,也順手在那小臉上揩了點油,“我實話說與你知!這次獵狐的宗士,不下千人,是你們狐族的三倍不止!”

漪靈聞言一怔,登時連哭聲也收了,瞪大了眼睛,顯然是被宗士的數目嚇到。石不語見她神色慘敗,正要安慰幾句,坐在前方的凝寒已微微側首道:“不語,你過來一下!”

“師父,他們有三百多族人。”石不語一麵行去,一麵故意說得極其響亮,好讓身後的漪靈聽得清楚,“我們即便放水,怕也放不走幾個。”

“放水?”凝寒倒是聽石不語解釋過這個詞,“你又如何知道,我要放……放水?”

石不語微微一笑,搖動折扇,卻不多言。他知道自己這師父外冷內熱,自從接下獵狐之事後便整日不言不笑,近幾日來忽的舒展了眉頭,想必心中已有了決斷。

“油嘴滑舌。”凝寒微睜明眸,掃了他一眼,“狐族也算我半個本家,若是能放,自然要放走!隻是聽漪靈說來,族人竟有三百多名,恐怕……”

“天無絕人之路,隻要我們與狐族裏應外合,以有心算無心,或許……”石不語眼角餘光掃過,卻見漪靈正豎耳傾聽,不禁微微一笑,又加大了幾分聲音,“不過,那個小妮子榆木腦袋,要說服她,隻怕極為不易!”

“你少欺負她些,便能說服她了!”凝含說到此處,不覺想起兩人連日來的爭鬥,難得的抿嘴一笑,看得石不語如癡如狂,徹底石化。

“師父,你隻見我欺負她,卻沒見她欺負我!”終於回過神來男子,心有餘悸的瞧著手指道,“昨日,她還乘我吃幹糧時朝我吐口水……”

“冤孽……”凝寒苦笑著搖搖頭,“你帶她過來,我與她說說話。”

“哦,那你小心點。”

“不必擔心。”凝寒頗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,“這小姑娘雖然頑皮,但不是不識好歹之人。她心中怕早已知曉我們的用意!”

“是麼?”石不語回頭望了眼正朝自己做鬼臉的漪靈,怎麼也沒看出她明白了什麼。

“當然。否則你方才欺侮她時,怕早已殞命於自爆的妖丹下了!”

“恩?縛妖索不是能禁錮妖力的嗎?她又如何能自爆?”

“縛妖索固然能禁錮妖力,卻有時效。那符門的弟子能有多少元力,隻怕早就……不語,你的臉怎麼白了?”

“沒什麼……”石不語乖巧應道,“我想,我還是取消今晚的計劃好了!”

“你本想做什麼?”

“現在沒想法了!”石不語老實應道,摩挲著下巴,順手扔掉了幾隻小蟲……

一路無話,幾日飛行下來,三人離那東北雪原已近。這裏沿途一帶,均是茫茫白雪覆蓋的冰原,除此之外,便是傲雪挺立的鬆樹林,難免有些乏味。不過,對於自小在南方長大的石不語來說,卻也別有一番風味了。

連日來,漪靈經由凝寒的軟言勸說,漸漸相信了她的半妖身份與善意,而對某位男性的態度也好了不少,稱呼更是由“大壞蛋”進化至了“壞蛋”。按這趨勢,想必接下來快要變成“好蛋”了……

而對於石不語來說,更值得慶賀的是,在某次修行中,他竟發覺自己從結成妖丹之後,也第一次擁有了攻擊型元術。或者說,他從悠白身上獲取了第一個天賦能力——妖華息射,這也證明凝寒父親所說的“妖丹共享帶來天賦技能共享”的推斷,是基本正確的。

自然,與悠白那種威力巨大的破壞力相比,石不語的妖華息射威力小了許多,尤其表現在覆蓋麵積與攻擊距離上。不過,在輕鬆噴倒一棵百年大樹後,表演者還是相當自鳴得意的,直到漪靈可惡的掉出一句:“原來,口氣也能傷人……”

聞得此言,石不語自然當場便要還擊,隻是此時,悠白忽的微微側首,望向東北方向,疑惑道:“老板,那邊似乎有些血腥的味道……”

幾人彼此對視一眼,均是生出不祥之感。不待凝寒吩咐,清逝便已向著那處奔去,漪靈與化回人形的悠白追隨在後,疾行片刻,便到了一處鬆林,其中隱約傳來激鬥的聲響,伴隨著幾聲低喝。

石不語這幾日來,偷窺竊聽已練得極熟,當下領著諸女潛入林中,選了處鬆林茂密處蹲下,果見不遠處的空地中,七八名各色服飾的宗士正各施元術,將幾名狐族中人圍困於雪原中,看那幾名狐妖吐出妖丹苦苦抵擋的狼狽模樣,想來已接近油盡燈枯的程度。

“又是場群架……”瞧了片刻,石不語便咬著指甲道,“技術含量低了些,戰鬥姿勢也太俗套,這樣如何能保障票房呢?”

他說著風涼話兒,而一旁尚未擺脫束縛的狐族少女,已緊咬著嘴唇,打算直勾勾的跳著衝殺出去。

“別衝動,衝動是魔鬼!”石不語一把拉住打算送貨上門的漪靈,阻止道,“眼下需要的不是美少女戰士,尤其還是僵屍跳的美少女戰士!”

雖然聽不懂他的話,但漪靈也有幾分明白,難得沒有反駁,反露出滿麵焦急之色來。悠白見狀,在旁自告奮勇道:“老板,不如我來噴噴?”

所謂的噴噴,便是指妖華息射,與石不語相比,悠白的息射需要相對較長的準備時間,但在威力與攻擊範圍上卻遠遠超過。

“好主意!然後他們就全部死翹翹,包括那些狐狸!”石不語看了眼擠在一處的對戰雙方,轉頭給了寵物一個暴栗;“聽著,我沒打算玩幾條人命出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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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ooeyes 發表於 2020-2-2 10:26 PM

入世卷

第二十五章 隻要你求我

商量對策的短短時間中,隻聽得一聲輕呼,一名狐妖被術法擊中,踉蹌數步後頹然倒地。雖然不至於送命,但原本就處於劣勢的狐族,在這減員的情況下,形勢又窘迫了幾分。

漪靈見狀低呼一聲,情急之下,緊緊抓住身旁嬉皮笑臉的男子,催促道:“壞蛋!你快去救他們!”

“為什麼是我?”石不語輕揚折扇,還未吟出“談笑間,強虜灰飛煙滅”,便被漪靈一把奪過“道具”,隨手撕成兩片。

“啊!我花三錢銀子買的……”石不語頗為心痛的望著折扇碎片,正要發作,卻忽的摩挲著下巴,嘿然笑道,“恩,你方才說,要我去救他們?”

漪靈微微一怔,頓時生出不祥的預感,果然,下一刻,微微仰頭的男子,已徐徐沉吟道:“這個嘛……按照劇情的話,應該有個美貌女子跳出來說‘隻要公子肯出手相助,妾身什麼都答應你’!”

“做夢!” 漪靈啐了他一口,雖然不大明白什麼是劇情,但至少知道這人又在欺負自己。隻是這片刻之間,場中的局勢更為不妙,幾名狐族背抵鬆樹著鬆樹苦苦支撐,已到了燈盡油枯的地步。

漪靈見狀,麵色更為慘白,投向石不語的目光中,也帶上了幾分淒婉哀求的意味。凝寒在旁沉默不語,此時卻忽的輕聲道:“不語,胡鬧也要分個時候!再不救,就不必救了……”

若說這世上,石不語還肯聽誰的話,也就是凝寒了。沉吟片刻,他頜首道:“師父,要救他們也不難,隻不過,要你們犧牲一下形象了!”

凝寒與漪靈對視一眼,遲疑道:“若能救下人來,自然……不過,你要我們做什麼?”

石不語微微一笑,低聲道:“逃跑!”

一聲朗笑驟然響起,震得雪塵滾滾而下,也令對戰雙方齊齊一怔,不約而同的望向聲音的來處。幾名宗士彼此對望一眼,同時喝道:“誰人在此裝神弄鬼?”

“我!”伴隨著一聲應和,鬆林深處忽有一道人影閃出,片刻間便已到得眼前,麵上蒙了黑紗,隻露出一對充滿笑意的眼眸,卻正是受了委托而來的石不語。

幾名宗士均有幾分疑惑,其中帶隊的音宗弟子冷然問道:“閣下是……”

“從生理學上來看,我就是我。”石不語拍著雪塵,一本正經道,“但從哲學上來看,我不是我。另外,從社會學上來看,我是我,又不是我……你們懂了嗎?”

所有的聆聽者下意識的搖頭,動作整齊劃一。

“沒關係,知道你們不能理解,所以小生特地準備了簡單答案。”石不語遺憾的歎了口氣,從身後摸出行烈贈送的短斧,微笑道:“勞駕,打個劫先!隻劫色不劫財。錯了……是不劫財隻劫色!”

“還是錯……是隻劫財不劫色吧!”一位念宗門人好心提醒道。

“正確,多謝。”

“白癡……”麵前的人群,和遠處的鬆林中,不約而同的發出了歎息。

“你確定要打劫我們?”一位宗士忍著笑,勉強問道。

“自然!”石不語無視眼前的人數,理所當然的點點頭,從懷中掏出一物,“看清楚,我不要錢,隻要這個。”

“妖丹!”先前發問的音宗弟子隻看了一眼,便驚呼出聲。幾名宗士紛紛不由自主的上前幾步,隻留下幾人看著狐族。

“看清楚了,我要的是這個!”石不語將妖丹顛得幾顛,按照慣例,這些家夥應該立刻上前搶奪,然後,悠白的妖華息射便會……

然而出人意料的是,幾名宗士交錯視線之後,居然一起停下腳步。那位念宗門徒更是嗤笑道:“小子,一顆妖丹便想引我們上鉤?”

“……那麼,兩顆?”石不語很幹脆的又從戒指中掏出一顆來。

“閣下究竟意欲如何,有什麼手段便使出來!”那位音宗弟子麵色一沉,喝道,“你一人打劫我們六人,世上哪有如此不自量力的傻瓜?”

石不語歎了口氣,發覺自己又被玄幻小說騙了。為什麼那些主角遇到的對手都是智商50以下的笨蛋,而自己卻……不過,似乎還有後備的方案!

“出來吧!”他打了個響指,等待著援軍的出現,然而幾名宗士在微微愕然過後,卻齊齊露出了有趣的笑容,幹脆抱臂旁觀起來。

“什、什麼!”察覺到不妙的男子,陡然轉頭望去,卻見漪靈與凝寒的身影已在鬆林中迅速縮小,幾乎連背影都變得模糊起來了。

“太、太無恥了……女人,你們的名字叫做沒義氣!”

且不論他的暴跳如雷,幾名抱臂而笑的宗士,已極不耐煩的再度上前幾步,冷然道:“如何?閣下還有什麼見教?

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噤,石不語乖巧的扔下左手中妖丹,勉強笑道:“這個,是禮物!小生應該可以走了吧!”

“慢著!”幾名宗士對視一眼,忽的同時望向他的右手,沉聲道,“閣下,就打算這麼離開麼?”

石不語怔了一怔,下意識的望向自己的右手,在掌心中,另一顆妖丹正散發著淡淡的光芒。愕然許久,他終於咬咬牙,將將另一顆妖丹也扔在雪地中,這才徐徐後退。待到離開了十餘丈,登時發足狂奔,不消片刻,便已消失於鬆林之中……

見他身影消失,幾名宗士才各自收起劍來,小心翼翼的靠上前去。兩顆妖丹一近一遠,在雪地中散發著淡淡的光芒,帶著極大的魔力,令人眼中有些生火……

“應當,無詐吧!”耐心等待許久,那位念宗弟子終於按捺不住,戰戰兢兢的伸出手去,將那顆近些的妖丹拾起。果然,並沒有發生任何的意外,下一刻,放下了心頭大石的他,已徑自將妖丹納入懷中,神態自得之極,仿佛他便是失主……

其餘幾名宗士早已瞧得雙目發紅,此時不待吩咐,已齊齊撲向另一顆妖丹。其中一人的手指,更是已然觸及到了妖丹的光芒……

隻是下一刻,便在他接觸到實質的剎那,看似毫無危險的禮物,忽的驟然爆裂開來。轟鳴聲中,翻滾的氣浪洶湧而出,幾名宗士幾乎沒有做出任何的閃避動作,就已齊齊昏厥了過去。

驟變突其,兩名監視著狐族的宗士,亦是看得目瞪口呆,難免失去了防備之心。狐族見得機不可失,當即暴起發難,不消片刻,便已扭轉局勢,待到石不語從遠處徐步行來時,兩名宗士已與先前的同伴一起陷入了昏睡。

“人為財亡,這便是真理。”這位始作俑者絲毫沒有同情之心,繞著五六位昏迷的宗士行了一圈,隨口歎道。

他的謀劃,其實也沒有太多出奇的地方,無非是算準了人的心理,在丟棄第二顆妖丹時,順手注入了妖力。而這樣的妖丹,一旦接觸元力,便會猛然自爆,正與異獸妖丹自爆的道理一樣。

自然,如果那幾位宗士隻是輕輕識趣的話,自然沒有任何問題;隻是當時的情況下,手快有、手慢無,這些宗門的二三代弟子又怎會不使用元力來加速,果然,一時疏忽,頓時吃了個大虧。

“你,是妖?”此時,那幾位逃得性命的狐妖卻並未逃離,反而向這邊行來。或許是因為石不語散發的妖氣起了效果,其中一位風姿綽約的女子,略帶戒備的問道。

“也算是吧。”躊躇了片刻,不知道該如何解釋自己身份的男子,幹脆便應了下來。然而下一刻,從他身後冒出的漪靈,已歡喜著撲上前來,躍入了這女子的懷抱,欣然呼道:“洛姨!”

微微一怔,待到看清麵前的人兒,那被稱為洛姨的女子,即刻微笑著抱住了漪靈,兩人似乎感情極好,一時間竟有說不完的話。

“咳!”等了片刻,眼見漪靈仍在那女子高聳的胸間蹭來蹭去,石不語終於忍不住開口道,“各位,你們不覺得,現下離開此處比較要緊嗎?”

“這位是?”直到此時,那位洛姨方才想起之前的問題,轉頭望來。此時,凝寒也已從鬆林中行出,神色自若,步履輕盈,倒叫這些天**美的狐族眾人生出幾分讚賞的念頭。

“他們是朋友。”漪靈扯了扯洛姨的衣角,卻又補充道,“不過,賤笑的那個家夥除外。”

“我倒……”

大事已定,按照幾位狐妖的打算,本要將五六名宗士齊齊了斷,但石不語心頭不忍,再三勸住,終於阻攔了下來。難得的是,極度仇視宗士的漪靈竟也在旁附和,倒讓人對她的純善有了新認識。

之後,經得凝寒的再三解釋,這幾位狐妖終於放下了疑心,帶著眾人離開這是非之地,返回狐穀。路上交談起來,眾人方才知道,原來這幾位狐族是受了長老之命,外出尋找突圍的方向。不料宗士人數眾多,竟在四麵都安排了崗哨,他們打探不成,反倒撞入了包圍網中。

不過,或許是人馬未齊的緣故,各宗隻在周圍布下包圍,卻未冒然進攻。因此,石不語等人的潛入倒很順利,隻不知過得幾日,待到那天羅地網陣布置妥當之後,他們是否還能如此來去自由?

片刻之後,眾人已抵達了狐族所居的雪穀。雖說是妖族的聚集地,但這雪穀,卻不象石不語想象的那般烏煙瘴氣、雜亂不堪。新建的茅草木屋雖然簡陋,卻也有幾分自然味道。而穿梭其間的族民,雖然都有些神色肅然,但並無怯弱驚惶的表現,想必在長期的逃亡中,對於生死已看得極淡了。

“這雪穀倒也秀美!”趁著幾位狐民去請長老的空暇,石不語在穀中略微轉了轉,許是因了穀中的氣溫較高,此處不但布滿著雪原罕有的植被,密林深處更是隱約布著幾眼溫泉,令人觀望之下,便生出些長住的念頭。

不過,對於他的真心稱讚,陪伴在側的漪靈卻扁扁嘴,一針見血道:“在稱讚景色時,麻煩閣下先將眼神從女子身上挪開……”

“咳!所謂絕色,也是美景的組成部分吧!”被無情揭穿的男子尷尬帶笑,拍著身邊的大樹,轉移話題道:“這樹,倒是不小!”

“那是穀中最大的神樹了。”漪靈顯得頗為自豪,仰頭望向高聳入雲的樹幹。

“原來如此,值錢嗎?值錢的話我就帶走了!”

半晌過後,幾人順利的得入主帳,狐族長老早已在此等候,見狀急忙起身來迎。石不語偷眼望去,卻見對方一副老態龍鍾的模樣,也瞧不出什麼精氣神來,隻是談吐中頗為溫和,叫人生不出反感的念頭。

此時,漪靈已貼著長老的耳朵,道明幾人的來意,中間還特意提了提凝寒的半妖身份。那長老聞言,頓時又客氣了幾分,欣然拱手道:““多謝幾位相助,漪靈天性有些散漫,此次卻全虧了幾位!”

“稍等一下!”石不語忽的打斷對方的致意,微微笑道:“長老,你又如何能確定,我們三人不是宗門的奸細?”

那長老聞言一怔,忽的撫須長笑,左手輕揮,帳中虛空一陣波動,數名狐族武士逐漸現形,隨即齊齊告辭離去。

凝寒微微動容,顯然未曾想到,在這種局勢下,對方竟還對自己抱著提防的心思。石不語卻不奇怪,心中暗自歎道:“如此這世上,怕是雷鋒也不好做吧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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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ooeyes 發表於 2020-2-2 10:29 PM

入世卷

第二十六章 辦法總會有的

撤去了密伏的人手,雙方的交談倒是痛快了許多。那長老大概也是豁出去了,對著石不語等人是知無不言,言無不盡,倒讓彼此間的隔閡又少了許多。

再過得片刻,那長老望著凝寒的麵容,忽的露出幾分疑惑,探問道:“宗長,老夫失禮問一句……”

凝寒正側耳傾聽,卻陡然長身而起,望向房外,麵現戒備之色。石不語怔了一怔,卻也旋即感應到不妥,脫口而出道:“好重的妖氣!恐怕是千年老妖了!”

“兩位誤會了,那不是什麼老妖!”那長老聞言一怔,隨即笑道。或許是怕來客不信,他幹脆推開房門,讓眾人的視線可以看到外麵。

數百隻奇形怪狀的小異獸正落在那棵大樹上,頭似貓,身體漆黑,一對翅膀卻是白色的,粗看之下到有些象蝙蝠。更奇怪的是,那陣強大的妖氣正是從它們身上散發出來的。

“那是什麼?”石不語吃了一驚。凝寒卻已反應過來,淡淡道,“原來如此!不語,這是北國稀有的異獸,名為吒梟,實力很弱,卻能散發出強大的妖氣來恐嚇強敵。”

“也就是說所謂的妖氣是種偽裝。”略微一怔,石不語也已明白這妖氣的作用,隻是他心中若有所思,隱約中覺得把握住了什麼,卻又說不出來。

沉思之中,凝寒已轉頭望向長老,淡然問道:“長老,方才您想問的是……”

“哦,老夫想問一下,令堂的姓是……”

“先母姓沐。”

“啊!”此言一出,長老身軀輕顫,不禁霍然起立道,“果真是姓沐?”

“是,長老你……”

“爺爺也姓沐。”漪靈搶先答道。

“也就是說……”石不語心道,“不是這麼巧吧!難道這老先生為了讓我們盡力幫忙,故意攀親戚?”

好在下一刻,那位長老已撫須歎道:“老夫也不敢確定與宗長的輩分,不過,至少我們是同族這點,卻不用質疑!”

石不語鬆了口氣,還好,不是那種“早年,我有一個女兒離家出走,據說嫁給了人類”的庸俗劇情。

“想不到,能在這裏遇到母親的族人。”凝寒淡淡應道,心中卻也有些澎湃,她早已習慣孤身一人,也直到最近,方有了弟子,想不到現下又多了……

“如此一來,老夫也更為放心了!”長老呵呵而笑,神態又多了幾分親密。聽他的語氣,顯然方才還是對來客有所提防。

“等等,有些不對!長老,你說你姓沐?”石不語忽的想起,轉頭望向身旁微微變色的小妮子,“怎麼漪靈她……”

“這個嘛……”長老輕輕歎息道,“其實漪靈。是我年輕時遊覽天下間,偶然得來的妖嬰……”

“果然老套,不消說,自然是長老您在某處揀到了一個嬰兒,旁邊還放著塊玉牌……”石不語隨口胡猜,卻未注意到對方目光中隱藏的那一絲狡黠。

“這麼說來,漪靈不是狐族?”凝寒側首望垂頭黯然的漪靈,輕輕握住了她的小手,示意安慰。

“恩,當然不是。”長老應道。

“那她是?”石不語忽的生出好奇,在旁追問道。

“不告訴你。”漪靈忽的漲紅了臉,朝他吐了吐舌頭。

“不說就不說!依我看來,你這性格,頂多也就是隻刺蝟!”

這日天色將晚,三人應邀,在這穀中暫時歇息一夜。用過晚膳,那狐族長老領了幾名族中的好手,又來商量退敵事宜。石不語問過凝寒之後,便將天羅地網陣法一事告,幾名狐妖聞言,均是神色大變,死一般的寂靜下來。

“難道此次,果真大劫難逃?”那長老歎息一聲,在原地逡巡良久,忽的轉頭肅容道,“罷了!宗長,我等也不奢望全族逃脫!隻是族中那些子嗣,還望宗長庇護一二……”

凝寒沉默片刻,沉聲應道:“我自當盡力!”

聽她應下,長老欣慰道:“如此,老夫死也安心了!”

眼見二人演出托孤的劇情,石不語終於忍耐不住,低聲咳道:“這個,沒人不打算問問我的意思麼?”

眾人微微一怔,齊齊轉頭往來,那長老更是愕然中帶著幾分驚喜,顫聲道:“石公子,難道你有什麼妙法?”

“這個嘛……暫時還沒有……”

一片沉默中,某位狐族好手,終於忍耐不住的低罵了一句。隻是石不語麵皮極厚,隻做未曾聽見,而又微微閉目,似在思索什麼似的……

一夜無話,第二日清晨,凝寒便告辭出穀,狐族幾人遙遙送至穀口。臨行前,凝寒卻又叮囑道:“諸位若無大事,這幾日切莫出穀,待我再設法搭救!”

長老苦笑一聲,微微頜首,隻是從他的頹唐神情來看,恐怕無論如何也不相信,還會有什麼奇跡發生。漪靈跟在他的身後,也是低頭不語,隻是時不時望向石不語,偶爾對上目光,便做個鬼臉、撅撅小嘴,卻不知道是為了他的離開而慶幸,還是因為他的離開而煩惱。

石不語哪有空去招惹她,搓搓臉,有些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,口中嘟囔道:“這穀裏什麼都好,就是吒梟不好!大半夜的飛來飛去,妖氣不住遊弋,害我……等等,妖氣?”

突然而來的靈感,讓他如同被潑了一盆冷水般,驟然清醒過來。隻怔了片刻,這位神色怪異的男子,忽的躍起身來,欣然喝道:“原來如此!難怪我老覺得這些吒梟奇怪……”

他驟然大喝,倒讓交談中的眾人吃了一驚,齊齊轉頭往來。詫異的視線中,石不語也顧不得解釋,徑直向凝寒問道:“師父,那天羅地網陣可會跟蹤妖氣?又如何追蹤?”

凝寒微微一怔,卻仍思索應道:“天羅地網陣在布下陣法後,會形成相應的微型陣圖,一切妖氣變化都從陣圖中反映出來,這也正是其號稱無妖遁形的原因。”

“原來如此,與我想的倒也差不多。”石不語微微頜首,摩挲著下巴道,“若是如此,或許倒可以……”

“不語,你若是想在陣法中搞鬼,隻怕不易。”凝寒搖頭歎道,“即便能成,隻怕也會被發現破綻,到時,反倒不好收拾。”

“我是那種寫書給中學生看的穿越者麼?”石不語轉頭望向神色凝重的狐族諸妖,忽的笑道,“師父,我們不但要布下陣法,還要盡心盡力,越精妙越好,一絲妖氣都不放過就最妙了!”

凝寒愕然道:“那又是為何?”

石不語伸指向上,淡然道:“答案,便在上麵!”

眾人順著他的指向望去,卻見大樹的枝頭,數百隻吒梟在折騰一夜後,正安穩入睡……

賣足了關子,直到漪靈再度跺腳發嗔,石不語才仔細道出計劃。眾人先是大驚失色,隨即麵麵相覷,最後卻都若有所思的坐下商議,逐一修補策略中的破綻。如此一來,又足足花了半日,因此,等到凝寒三人動身前往宗門駐地時,已是斜陽漸沒的傍晚時分了。

小半個時辰後,三人抵達了事先約定的駐地青崖坡,早有幾名術宗門人上前行禮,將他們領至坡上的主營中。此次捕狐,各宗都派了門中的長老前來,此時諸位長老正聚在一處商討事宜,見得凝寒到來,依次寒暄一番,隨即替她安排了末座。

這裏,卻可以看出各宗的態度來。如音、文、心念幾個小宗的長老,都紛紛起身,與凝寒寒暄,語氣也算得上和善;至於術、陣、符這幾個大宗的長老,卻隻是微微抬頭,吐了幾個字便應酬過去了。

石不語也不多言,低頭侍立於凝寒身後,冷眼旁觀。隻見那幾位長老,起先的商議倒還客氣,隻是涉及到戰利品的分配時,卻漸漸肅然起來,而氣氛也未免火熱了一些。

“舉世熙熙,皆為利來;舉世攘攘,皆為利往……”他瞧得微微一笑,與凝寒交流了一個眼神,並不多言。但無形之中,對於自己須彌戒中百餘顆妖丹的珍貴性,又有了新的估計,暗自思道,是否要借這些妖丹,為禦獸宗與自己謀些福利回來。

正在此時,門外一位符門門人卻跌跌撞撞衝了進來。這人石不語倒也認得,正是那日跟在青竹身後、頗會拍馬的那位師弟。

“放肆!怎麼不知禮數!”術宗長老淨塵子恰恰火氣上騰,眼見如此,哪還有不乘機泄火的道理。

可憐那符宗長老莫清翁白白被損了一通,卻不好發作,隻得扳臉問道:“德成,何事如此驚慌?”

那德成也自知時態,喘了口氣,恭敬應道:“師叔,明火宗忽來拜訪,人數卻是不少!”

“明火宗?”眾人聞言,不禁麵麵相覷,登時引起了小小的喧嘩。莫清翁微微皺眉,撫著長須道:“器宗中人,如何敢違背約定,深入內陸?”

話音未落,門外卻已傳來一聲極為渾厚的男子聲音:“明火宗騰焰,特率門下弟子,前來拜望諸位宗友!”

這聲音卻很是響亮,震得營帳內灰塵簌簌下落,憩塵子冷哼一聲,道了句“好生無禮”,袍袖一揮,迎了出去,眾長老對視一眼,依次魚貫而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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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ooeyes 發表於 2020-2-2 10:31 PM

入世卷

第二十七章 勝利大逃亡

“騰焰特來拜望宗友,來的匆忙,勿怪!勿怪!”待石不語與凝寒步出主營時,卻已望見一位身材魁梧、留著大胡、頗有幾分山賊氣概的中年宗士,在三十幾名弟子的簇擁下,與各宗長老寒暄。

而這騰焰眾弟子中的一人,卻正是前幾日險些斷送了漪靈性命的玄焰。石不語朝他望了片刻,玄焰似有所感,本能的回過頭來,目光交流而過,他忽的輕輕頜首,若無其事的轉過了身去。

此時,淨塵子已依著禮數寒暄數句,他也不耐煩多做敷衍,徑直切入正題道:“不知宗友此來,有何要事?”

見他發問,騰焰也登時收起笑容,肅容道:“在下並無什麼大事,隻是聽聞諸位宗友聚在此處,打算斬除狐妖,不知是真是假?”

淨塵子掃了眼身旁的幾位長老,微微頜首道:“正是如此,宗友莫非有異議麼?”

“豈敢!豈敢!狐族為害一方,理當除之!”騰焰連連擺手,頓了頓,卻忽的拱手笑道,“隻是區區小妖,又何必勞煩法宗?不瞞諸位,我明火宗亦已注意這群狐妖久矣,不如由我等代勞如何?”

他話雖客氣,言下之意卻是叫各宗打道回府,由明火宗來個包圓。任是憩塵子等人事先如何惡意揣測,卻也料不到對方胃口如此之大,不由得生出一個念頭來:“這騰焰,莫非瘋了不成?真當這中原是他們器宗所有?

騰焰卻不客氣,依舊帶著淡淡的笑容道:“諸位宗友既不說話,我便當你們答……”

眼見對方欺人太甚,那莫清翁卻再也忍耐不住,重重哼一聲,嘶啞著嗓音道:“明火宗一向居於海外,何時起如此長手,竟伸到中原來了?”

“本來的確如此,隻不過……”騰焰也不氣惱,拂著長須,卻從懷中取出一物,徐徐笑道,“諸位宗友請看,此是何物?”

眾人一起望去,卻見他手心中托著一長條令牌,金光燦爛,上篆一個“禦”字。莫清翁麵色微變,脫口道:“供奉令!”

“不錯,正是供奉令!”騰焰滿麵堆笑,說不出的誌得意滿,“數旬之前,新帝已召我入京,任職宮中供奉,且特許我明火宗於中原奉旨行事。”

“新帝?”此言一處,最吃驚的倒是石不語,心中暗自思索道,“楚文帝已死了不成?那麼,繼承他皇位的,難道會是……”

“不瞞各位,便是此次除妖,我宗亦是奉了天子旨意!”他正有些不安,騰焰卻又繼續道,“莫非,各位要抗旨不成?”

“這……”被這招牌一壓,淨塵子等人頓時無語。宗士雖然超脫於俗塵之外,但從名分上來說,終究是天子的治下之民,不可違背旨意。騰焰以天子旨意來壓製,卻恰恰抓住了各宗的軟肋所在。

一片寂靜中,還是莫清翁先行反應過來,沉聲:“宗友,你奉旨前來,我等自不敢阻攔。不過,法宗此次捕妖,卻也是要以妖丹煉製靈藥,獻於皇室的!”

這話,自然是空口白話,任誰也不會相信的,但幾位長老聞言,卻當即會意,連連點頭附和,心道,“大不了等煉成靈藥,隨意贈送幾顆給新皇即可,又有什麼難的?”

騰焰微微一笑,也不說破,他本來也沒有盡數吞下的念頭,見得對方肯讓步,當即應道:“原來如此!那麼,我等一起除妖,待事成後,再行分配如何?”

眾長老麵麵相覷,也隱隱覺得,眼下隻能如此了。當下雙方便攜手共入主營,商討起這事後的分配來。至於騰焰帶來的眾多弟子,則自有各宗門人應酬。石不語乘機向玄焰使了個眼色,兩人一前一後,步出營地。

尋了個僻靜之處,二人寒暄一番,據玄焰所說,騰焰還真是奉了楊廣的旨意前來。石不語暗中尋思,雖不知楊廣又打什麼主意,不過既被自己撞到,好歹要尋找個機會毀了它。

他正想到此處,玄焰已頗含意味的輕歎道:“想不到,石兄弟竟也參與此事,可惜你份屬法宗,不能與我攜手。”

石不語自然明白他的意思,當即附和道:““唉!說什麼宗門,也不過是個空殼!我們馭獸宗,又哪有什麼地位?整日被呼來喝去,隻怕連山門都快沒了!”

“欺人太甚!”玄焰頓時義憤填膺,拍著胸脯道,“石兄弟,貴宗理應屬於器宗,何不遷來海外?日後你我一起修行,豈不快哉?”

“啊!倒是有這想法,隻怕器宗不願……”

“這個你盡管放心,一切便包在我明火宗身上。”

“真的麼?那小弟先謝了!”

有了這虛幻飄渺的承諾,雙方的對話頓時親熱不少。過了半晌,玄焰終於停止拉攏人心,開始切入正題道:“逝兄弟,聽聞此次捕妖,卻是由令師來布下那天羅地網的陣法?”

石不語心中一動,麵上卻仍誠懇應道:“火兄消息果然靈通,可有什麼指教?”

玄焰麵色微紅,隻不知其中有幾分是真。扭捏片刻,他終於吞吐問道:“指教不敢當,不過……你看……到時,是否可以傳遞幾分訊息?”

這意思,分明是要石不語做回內奸。暗笑不已的男子故作沉吟狀,躊躇許久,方才低聲道:“這個麼,若是方便,我自然會……”

阿火聞言大喜,抓住他的臂膀道:“石兄弟果然義氣深重!來來來,這裏有些丹藥,便送給你做見麵禮,莫要嫌棄!”

這禮物,便等於下了定錢,石不語自然不會客氣,盡數收入,順便瞧了一眼,雖然不是什麼好貨色,但也是禦獸宗所稀缺的。不過,他自然也明白交易的涵義,當下又道:“多謝火兄,不過兄弟還有一事……”

“逝兄弟但說無妨。”他這麼一說,玄焰頓時又信了幾分,當下慨然應道。

“這個嘛……事成之後,希望尊師在天子麵前,盡力為小弟引薦!”

“原來如此……逝兄弟,莫非你想做官?”玄焰怔了一怔,也明白過來。

“慚愧!小弟沒有修行的天賦,還是出仕賺場富貴的好。”

“好說好說,我自當盡力。”兩人對視一眼,不約而同的伸手相握,低聲笑道。

互相布局後,心滿意足的兩位奸徒先後回到營地,等上半晌後,明火宗和法宗各派的談判便有了結果。

按照商議所定,雙方將根據天羅地網陣的十二方向,依次劃分範圍。五個小宗各占一角;術宗、陣宗各占兩角;明火宗因為奉皇命而來,分了三角去;禦獸宗卻沒有地位,被歸入術宗麾下。

依照約定,待到總攻之時,各宗同時攻入狐穀,哪宗方向上的狐妖便歸哪宗所有;同理,若是狐妖突圍,進入哪宗方向的狐妖也全歸哪宗捕剿,眾宗各安天命,不得越界。

不過,有些奇怪的是,符宗本為大派,卻不知倒了什麼黴,居然隻分了一角去,好在莫清翁涵養不錯,嘀咕了幾句,麵上卻看不出有什麼憤懣來。

見得如此結果,石不語心中大定,這麼一來,他所謂的妙計,又多了幾分成功的把握。當下也不說破,與凝寒歸營歇息,次日起來,便由術宗門徒陪同著,去布置那天羅地網陣。

殷勤勞作三日,陣法已然布置妥當,各宗隨即入駐。明火宗的宗主頗為狡猾,將三角分別插入各派的間隔之中,避免了方向單一的問題。禦獸宗的位置,卻恰巧與玄焰率領的一隊人馬相鄰,正合某位男子的心意。

之後幾日,石不語乘著無人注意,時常潛入雪穀,他在布置陣法也時常偷懶失蹤,倒也無人來注意。在其示意下,狐族組織了幾次闖陣,每次一被發現便退回穀中,因此極少有人員傷亡。

這中間,狐妖特意挑選過各宗把守的方位,將目標集中於符宗上,惹得一次都未撈到的明火宗眼熱心急,連連抱怨,自然摩擦也隨之增多了。

不知知覺,卻是離法宗的總攻之日越來越近。石不語算算火候,再度潛入狐穀,在長老的幫助下,以契合術收伏了幾隻吒梟頭目,這些異獸本就弱小得可憐,倒沒費上什麼工夫。

到了夜間,狐族幾位好手一起吐出妖丹,聯手召來妖霧,將方圓五裏之內弄得昏昏沉沉。隨後,石不語便指揮著幾隻吒梟頭領,帶著數百隻吒梟緩緩向符宗方向靠近,自己則加速趕去玄焰所處的方位。

“逝兄弟,可是有什麼動靜?”見得石不語,玄焰急忙迎上前來,語氣頗為煩躁。修真各派布置陣法時,耍了個心眼,一再推說原料不足,故意沒有在明火宗的營地內布置微型陣圖。明火宗鬱悶歸鬱悶,最終還是老老實實做了個睜眼瞎。

“火兄,狐族突圍了,這次卻是來真的。”喘息幾口,石不語便做出告密之狀。

“啊?他們是朝哪個方向去的?”玄焰聲音不由一顫,“可是朝這來?”

“不是,他們去的,卻是符宗的方向。”

“豈有此理,狐妖莫非是符宗親戚麼?每次都往那去!”玄焰這話說得極有意思,若被符門人聽到,必定是一場群架。

“火兄,這次狐族的突圍不可小看,似乎是全族出動,我方才在陣圖中看那妖氣甚是強盛。”

“當真?”

“火兄不信,可以派人從外圍潛入符門的駐地打探一番。”說起來,存著這種念頭的恐怕不止這裏的兩位,術、陣、符三個大宗,隻怕也與石不語心有戚戚焉。

玄焰也不猶豫,略一思索,一位浮空術較好的師弟當即出帳飛去。

見他如此舉動,石不語心知計劃又多了幾分成功的概率。也不著忙,找了張軟椅靠著,口中似是隨意的問道:“火兄,如果此事確實無誤,你有什麼打算?”

“能怎麼辦?還能搶上門去不成?” 玄焰苦笑道,聲音忽的一顫,“石兄弟,你的意思是?”

“嘿嘿,若是徑直闖進符宗方位,自是違規。隻是,若先至雪穀,再由彼處追逐狐族,偶然進入符宗方位的話,也不算什麼大錯吧……”

“這……是否太過冒失了些?”玄焰雖然魯莽,但也知道好歹,猶豫問道。

“責怪嘛,自然會被責怪幾句,不過,我們畢竟是在追殺狐族,又不是故意越界。”

“有理……”

“再者,此次狐族全力出動,隻怕符宗搞不好還會抵敵不住,明火宗前去救援,又有什麼錯?”

“不錯,不錯,正是這個道理。”玄焰連連點頭,不過看神情,還是有些遲疑不定。

“火兄,古人雲,‘當斷不斷,反受其亂’。還是說,你不想立此大功?”

玄焰沉默不語,在營帳內來回踱圈,聞得“大功”一詞,不由得神色一振,沉默半晌,終於咬牙抬頭,高聲呼道:“來人,召集列位師弟前來!”

又等了片刻,明火宗派出去打探的門人匆匆飛回,稟告道:“師兄,符宗的營地果然一片匆忙,似在準備迎戰!”

“既如此,我們這便出發。”玄焰大喝一聲,轉頭道,“石兄弟,你可要一同前去?”

“小弟元力微薄,便不拖火兄後腿了。”這等事,石不語自然敬謝不敏,當即推辭不迭。

“既如此,逝兄弟便在此敬候佳音吧!”玄焰也不多言,隻留了十來位門人看守營地,其餘的一起向雪穀進發,待到半路再行改道,進入符宗的方位。

片刻之間,這群宗士都已消失於夜色之中。石不語立於營前,輕輕揮手道別,似是無意之間,卻已捏碎了手上的應聲蟲:“抱歉……隻不過,總要有人犧牲一下。”

過得半晌,待他回到營地中時,幾位留守的明火宗弟子正聚在一處閑談,看他們話中的意思,顯然在計算本宗此次能夠獲得多少好處。

石不語微笑默然,在旁冷眼旁觀,正瞧得有趣,卻忽見一名明火宗士愕然立起身來,指著遠處道:“咦,那是什麼?似乎有人……”

話音未落,他已悶哼一聲,頹然倒了下去。舉著一塊石頭站在他身後的男子,正露出淡淡的笑容,平靜道:“實際上,你什麼都沒有看到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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